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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一杯清茗对雪吟]杯茗

2020-01-16 07:39:11

  下雪了。窗外,没有风,缕缕的小雪花丝丝的在空中飘旋着,无声无息地落到地面上、山峦上、村落上、田畴里。好浪漫的风景哟。好想打开门窗一头扑到这美丽的景色之中去。可是,我的脚伤了,不能出去赏雪,只好坐在这屋里,关了电脑,沏一杯信阳毛尖茶,放在暖气旁边的书桌上,坐下来,一边嗅着茶缭绕出来升腾着的清茗的芬芳,一边望着窗外远近的飘飘然的雪花出神。

  雪不大,远处的山峦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纱雾,近处的村落和树木也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白纱,倒是很秀气和壮美,就像一对对情侣手挽着手,拖着婚纱静静无声地走进婚礼的殿堂,好教人在羡慕嫉妒之余又产生无尽的遐想。

  我手里的茶杯里的热气一缕缕的在我的胸前缭升着,屋子里满是清茗的余香,暖融融的室内空气在茶的芳香里酝酿着,我看着远近的雪花和那雪景里如痴如醉的婚纱般的梦幻,思绪也渐渐地幻化,随之我的心我的影我的魂魄都随着这雪花飘进了我童年的故乡了——我的故乡现在下雪了吗?

  我小的时候,家在苏北。每到冬天,雪花飘飞的时候,我们这些孩子就大多都不出门了,都躲到做饭的屋子里,因为苏北的冬天不取暖,只有做饭的屋子里因为烧火做饭,空气里有些余热的温度要暖和一些,其他的屋子都是冷房子。往往是饭做好了,母亲把灶膛里的红红的柴火扒出来放到一个泥盆里,把那个泥盆放到屋子的中间,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都坐在矮板凳上,围着这个火盆烤火取暖,妈妈就坐在离火盆不远的旁边,手里还不停地做着她的针线活。做饭的房子也不关门,(有的根本就没有门,冬天有风的时候就在门上挂一款草帘子挡风防寒,)我们围着火盆看着门外的院子里飘飘撒撒的下着雪,看天上的精灵的幻化。就这样,刚会走路的小妹妹还是在火盆边冻得直哭,一串串泪珠在她的小脸上滚落下来,再经过外面的冷空气的潮气的作用,那小小的脸蛋就像皲裂的冻梨,可爱可亲的红里带白的皲裂的冻梨。在长江流域长大的孩子大概小时候没有一个不是这样的。

  苏北的冬天是很不好过的,尤其是上个世纪中期,故乡极端的贫困,冬天的饮食起居真是不堪设想。但是我家在当地不算是贫穷的人家,父母都勤劳俭朴,精打细算,在很多人家难以维持温饱的情况下,我们一家老小七八口人,温饱是没有问题的。冬天外面下雪了,我的父亲母亲也在不停的劳作。我父亲的胃不太好,寒冷的季节常常会胃痛。有时候,我们兄妹几个围在火盆周围,父亲胃痛了,就用手捂着胸口,走到灶台的门口,解开胸膛,趴在那灶台的门上烤着胸膛,缓解胃寒带来的痛苦。其实那灶膛里面已经没有火了,只能有一点点余热的温度,火都在我们几个孩子的火盆里呢。可是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哪里知道父母的甘苦哟,现在想起来,我真的要好一阵心酸。

  男孩子一般都很淘气的,记得冬天下雪的时候或者下雪以后,我都会急不可耐的要跑到外面去玩耍,由于苏北很少下大雪,打雪仗、堆雪人那是少有的乐趣,偶尔有一两次下大雪,我和我的几个堂弟必然要到雪地里进行一场上甘岭式战斗的,那团在手里的雪团手榴弹接二连三地在对方的身上爆炸,并传出一阵阵响亮的笑声。雪后更要在大门前堆出几个形状不同、大小不一的雪人,用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桃核做眼睛,再给带上一个破草帽,供村里的老人、叔叔大爷、娘娘婶婶、姐姐嫂嫂们观赏几天的。几天以后就化得满地流水面目全非了。

  打雪仗、堆雪人虽然是一件高兴的事,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我们这些男孩子,为了堆好一个雪人,往往那小手都冻得通红通红的,就像在开水锅里捞出来的红虾;脚底下穿的鞋也都会湿透了,吱嘎吱嘎地响着。我冬天穿的都是母亲做的棉鞋,还算暖和一些,湿透了,回家免不了要被父亲一顿痛斥甚至屁股上挨几鞋底子。母亲就要在晚上在灶坑前默默无声地为我烤棉鞋,什么时候烤干的,我不知道了,我只知道第二天早晨我光着屁股从被窝里爬出来,我那棉鞋一定是干松的,暖暖的。此时锅里的稀饭已经香喷喷的散发着热气,而我却没看到母亲的影子。现在母亲已经离去很多年了,但是,有时候我总幻觉着母亲是不是在灶台前为我烤棉鞋呢!于是心里一阵悸动,鼻子酸酸的,眼里就湿润了......

  我有两个堂弟就没有我这么幸福,他们的家里极端的贫困。一个堂弟民比我小一岁,在4岁的时候就失去的父亲,我的婶母带着四个孩子艰难的度日,终生没在改嫁,家里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我的这个堂弟,冬天也就是穿一双露脚后跟的破布鞋,每逢下雪的时候,他要是和我们一起玩,那脚后跟一定会冻得裂开一道口子,有时候这道口子流着血,一冬天都不愈合,可是那个年代里里的孩子,没有因此叫苦的,都整天乐呵呵的玩耍着。后来长大了,我们全家前夕到了黑龙江,这个民弟弟只身去了西北的宁夏,在宁夏石炭井当了个工人,早年他已经提前退休回到了故乡,17年前我回故乡见到了他,已经是饱经沧桑了。另一个堂弟刚和我同岁,比我的生日小,他家的贫困让他连布鞋穿也没有,每逢冬天下雪了,他的妈妈(我的婶母)就用大运河岸边的芦苇花编织一种叫做“毛翁”的草棉鞋。那个时代,家乡的冬天出穿这种“毛翁”人占家乡人的80%以上。这个弟弟穿的“毛翁”和我们在一起玩,有时候,那“毛翁”的鞋口坏了,就像刀口一样割他的脚后跟,他在雪地里和我们一起堆雪人,脚后跟流着血,脚印上一片殷红,但是他还是乐呵呵的笑着、玩着。这位刚弟弟由于没有文化,现在还在家乡,我八年前回故乡的时候,他也已经是子孙满堂了。

  不过,现在的苏北人,冬天已经没有穿芦苇花编织的“毛翁”了。也没有冬天里穿着露脚后跟的破布鞋的孩子了。那种情形总留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永运不会抹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我多想去把这个如画的雪景拍下来,寄给我的朋友,也寄到我的故乡去,让我的朋友,我的乡亲们也能享受到这燕山雪的浪漫风情。

  但是,我最想的还是,在我的暖气旁,静静地沏一杯信阳毛尖茶,品透清茗对雪吟。那里面有我童年的生活,也有我心中浪漫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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