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强

(上海政法学院 语言文化学院,上海 201701)

近年来国外法庭时常诉诸语言学家来分析口语会话，以确定案件中言语的本意、引申义、言外之意和特殊语境下的特殊意义，这就使得法律语言学中的“咬文嚼字”变得意义非凡，尤其是在涉及双语的案件中更需要准确的对等翻译和对背景文化的深刻理解，否则，法律程序就无法顺利进行。

学科的交叉产生了交叉学科。语言学和社会学的交叉产生了社会语言学，语言学和心理学交叉产生了心理语言学，语言学和数学交叉产生了数理语言学，语言学和法学的交叉则产生了法律语言学。早在20世纪60年代，西方学术界就开始认识到语言对于法律实践的重要性。法律学家、语言学家、社会学家、心理学家等纷纷加入法律语言学的研究行列，逐渐形成了法律语言学这一分支学科。经过30余年的逐步发展，1993年德国举办了首届法律语言学国际研讨会，会上诞生了首个法学和语言学相结合的专业性学术组织——国际法律语言学家协会，同时决定创建法律语言学会刊，这标志着法律语言学在西方已正式成为一门独立的学科。西方的法律语言学分为广义的法律语言学和狭义的法律语言学。广义的法律语言学是指任何有关法律事务中语言问题的研究，包括立法、司法、法学研究等过程中遇到的语言问题；
狭义的法律语言学是指将语言学理论应用于法律事务的语言问题研究，即语言学和法学相结合的交叉研究[1]。

近年来，国内也有不少学者对法律语言学，特别是法律外语语言学进行了专门研究，例如：廖美珍[2]，李诗芳[3]，童珊[4]，宋北平[5]，邹玉华、杨阳、刘哲[6]，王洁[7]，熊德米[8]，张天飞、何志鹏[9]，江玲[10]，徐珺、王清然[11]，叶洪、段敏[12]，姜芳、张法连[13]，张清[14]。

法律语言学的俄语术语为юрислингвистика(或юридическая лингвистика, лингвоюристика, правовая лингвистика, судебная лингвистика, лингвокрими-налистика, судебное речеведение, грамматика права)[15]。作为法学与语言学交叉产生的新兴学科，广义的法律语言学旨在解决语言和法律交叉空间产生的各种问题。其中包括各种法律文件的语言学知识、拟订法律草案案文的语言建议、法律翻译领域的理论和实践等方面。而在法律语言学的狭义定义上，学者们意见不一，美国语言学家艾纳·豪根认为，狭义的法律语言学的研究对象是作为国家语言政策对象的国家语言，狭义的法律语言是从语言规划的角度将语言看作是社会规划中的一个部分，是国家政策的主要组成部分之一，法律语言则是法律服务领域的要素之一[16]。而应用语言学和法律语言学教授约翰·吉本斯则认为，其仅指语言证据问题。语言是国家与国家法律之间的特定“中间人”：在立法技术领域，语言是书写和解释规范性法律文件的手段，是测定法律文化水平的最重要指标之一，即法律知识的掌握程度取决于对自然化、合法化语言的熟练掌握程度[17]。

由此可见，法律语言学的研究任务，可以概括为以下四项内容。

第一，法律语言学概念体系的统一问题，研究法律语言学和法学的共同方法。

第二，法律语言学中使用的现行法律类别和概念的发展及完善，法律语言认知方法的开发及其研究[18]。

第三，法律语言学的研究范围还可以包括运用一定立法技术对法律文本进行解释的过程。在这方面，有必要弄清法律、法律文本和立法技术三者之间的关系。根据 Баранов В. М.，Александров А. С.，Голев Н. Д.的观点，从修辞与法律之间关系的视角来看，以语言为载体的法律文本是法律适用的前提和基础，而立法技术则是书写法律的技巧[19]。

第四，现代法律语言学的重要任务之一还有立法过程中的法律传播问题。Любимов Н. А. 应用Якобсон Р. О. 所发展的信息论[20]，推导出与公共生活领域相关的法律传播的概念，认为“法律传播是执法人员将法律信息从立法机构传播到公共生活法律领域的过程。”[21]

法律俄语(юридический руский язык) 在俄语国家被称为 юридический язык或язык для юристов, 即法律语言。借鉴马庆林对法律英语的界定[22]，我们将法律俄语界定为：凡涉及法律领域的俄语,包括词汇、短语、习惯用语、句子结构等都是法律俄语。

Герд А. С. 曾写道，“正是在若干研究领域之间的过渡中，新的学科方向方能得以诞生”[21]。之所以说法律语言学是一门相对较新的领域，是因为法学家和语言学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处理语言和法律之间的关系。

在俄语语言学中，法律语言的研究尚未得到系统的发展。广义上讲，法律语言学是社会语言学的分支之一，后者研究语言互动中的社会因素以及语言与社会间的相互关系。但是到目前为止，法律语言学仍未成为社会语言学的重点研究领域[15]。

Базылев В. Н., Баранов А. Н., Бельчиков Ю. А., Галяшина Е. И., Голев Н. Д., Горбаневский М. В., Губаева Т. В., Жельвис В. И., Карасик В. И., Лебедева Н. Б., Леонтьев A. A., Мечковская Н. Б., Сайкова Н. В., Сорокин Ю. С., Третьякова B. C., Чернышова Т. В., Шарифуллин Б. Я.等均提出了法律语言的分析、法律研究的动态化以及全面系统地研究语言现象法律化的重要性；
Александров A. C., Баранов В. М., Заяц И. В., Крюкова Е. А., Любимов H. A., Ратинов А. Р.等也提出要从语言学视角研究相关法律问题[23]。

以现代俄语为文本的法律语言研究最早始于20世纪90年代，但最初法律语言的研究主要是从其特殊功能的角度——专门从介绍法律规范以及其应用出发。在功能理论框架内，制定规范性法律文件的一般规则，即规范性法律语句中词的顺序、句子的句法结构、定语的数量等规则。这些规则构成了规范性法律文件专门的语言知识基础。近年来，有学者要求扩展法律文本专门语言知识的理论基础，即不仅应该运用合乎逻辑和规范的文体标准来评价法律文本，而且还应该运用一般语言学关于语言与现实关系的规则(即语言表达式和与其相关的非语言事物之间的关系)，以及运用心理语言学和通信理论的数据来描述文本的语义感知模式[15]。

(一)酝酿阶段

虽然法律语言学具有跨学科性质，但应该指出的是，法律工作者和语言学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处理语言和法律之间的关系。古罗马的法律工作者制定了“法律可以而且应该被定义”[24]的规定，这反映了法律语言学所要解决的任务，即法律文本内容的准确性及其可理解性。

法律语言学要解决的主要问题之一就是对法律文本中使用的一些非术语词汇的定义问题。事实证明，这些概念虽然在法律文本中经常被使用，但他们并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术语，这种情况使审判及为其服务的专家活动变得非常复杂。于是，1997年Леонтьев А. А.主持编著的著作集《荣誉和尊严，侮辱和亵渎的概念》出版，其中对法律文本中所使用的“荣誉、尊严、侮辱、意见、信息、诽谤”等概念进行了解释[25]。1999年语言学博士、俄罗斯高等经济学院教授、СО РАН ВШ院士Голев Н. Д.也将“法律语言学”这一重要术语引入俄罗斯[3]。从此，专门为法律语言知识制定统一规则和标准的任务开始逐步实施，此任务下的一个重要事件是“文件与信息争议语言专家协会”(ГЛЭДИС) 的成立。该协会为法人和个人提供实际协助，就各种民事、刑事和仲裁案件及信息争议进行语言鉴定，其主要目标是促进俄语在俄国内大众传媒、商业及社会领域的保护及发展并协助司法活动顺利进行(1)“文件与信息争议语言专家协会(ГЛЭДИС)”成立于2001年2月15日，是一个集科研、专业活动、出版、教育于一身的专家中心。。

(二)创立阶段

为满足社会对法律语言学专业人才的需求，2001年俄罗斯联邦大学教学法协会法学委员会批准在“021700语言学”下设立“法律语言学专业”。随后，又相继设立“文献语言学专业”“新闻语言学专业”“编辑出版语言学专业”“艺术语言学专业”“语言活动管理学专业”。同年，莫斯科国立大学语文系及阿尔泰国立大学相继批准设立了“刑侦语言学专业”。至此，从国家层面正式宣布俄罗斯法律语言学专业的创立，即实现了法律俄语语言学的创立[26]。

2002年在阿尔泰国立大学语言学院法律语言学和语言发展实验室的基础上成立了“语言学家及教师协会(Лексис)”。目前，Лексис逐渐发展成为一个俄语中心，并进行了许多有关法律和法律语言学的科研及实践活动(2)“语言学家及教师协会(Лексис)”成立于2002年，全称“阿尔泰边疆区语言学家及教师协会”，作为一个区域性社会组织，该协会是在阿尔泰国立大学语言学院法律语言学和语言发展实验室基础上建立的。。

2006年10月3—7日首届法律语言学国际会议在克麦罗沃举行，克麦罗沃国立大学的语文学和新闻学系现已形成一个由该校在法律和语言领域的理论研究、组织及专家活动方面拥有丰富经验的教授、副教授、研究生组成的专家小组，专门研究语言和法律交叉的问题[26]。

(三)发展阶段

俄罗斯的现代法律语言学逐步形成了以下三个主要方向。

第一个方向是其明显的社会性、政治性与交际语言的相关性[27]。例如，在法学、传播学和政治学某些领域中所应用的法律语言问题。法律语言学普遍具有历史特征，而语言交流是社会交往的一种形式，往往还具有冲突性，这就不可避免地需要使其“合法化”。就语言本身来说，在其许多领域一直存在着监管及规范化的趋势，因此自发的规范性通常被人为编纂所取代。例如，俄语拼写就经历了这样的过程，最开始是自发阶段，而后发展到在拼写代码层次上严格监管阶段，这些代码经反复相互替换，最终达到“合法”阶段，其标志是苏联及此后社会教育法中增加了对俄语拼写的规定(特指各种考试中的俄语拼写规则)[28]7。

随着社会冲突的积累和加深，自发的监管越来越刺激语言的适当“合法化”过程及语言与其使用者的相互关系等问题，因此需要从法理学角度进行特殊处理。俄罗斯社会生活的高度自由化，以及出现的所谓“人权”问题引发了许多冲突。在保护公民人格尊严权的法律框架内，语言的使用通常具有决定性作用。然而，一方面，对法律语言研究的不充分进一步激发了更多的社会冲突；
另一方面，冲突发生后人们避免上法庭的行为反过来又制约了法律语言研究的发展。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俄罗斯第一部致力于法学与语言学相互关系的著作为“新闻与法律”系列图书，在“人权”出版社出版。该系列图书主要从法律语言角度提出了他人的语言暴力问题[28]7。

第二个方向是外国法律语言学。在西欧和美国文学中，语言的法律方面和法律的语言方面呈现得更加广泛和多样化，特别是法律解释学和法律逻辑学获得了积极发展。例如，由Лёзов С. В.主编的《外国现代研究中的法律概念及法律语言》[29]对外国语言学(其中有部分法律语言学)作出了完整及深入的阐述，并给出了科学分析及评论，其中列出了大量外国法律语言学文献的作者及作品[30]287。

第三个方向是法理学。虽然长期以来法理学一直探讨法律文本中语言的使用问题[21]，但是由于该问题目前主要由法理学家研究，因此极少探讨语言内部的特点。换句话说，目前语言学在法学中的作用微乎其微[30]288。

事实上，特定学科产生于学科与学科的交叉。然而，这不应该导致理论分析的混乱。毕竟，交叉学科具有复杂的特征：在其框架内，每门学科都有其独特的概念系统及分类体系[31]。然而，在涉及法律语言的大多数法学著作中，在界定法律语言所属领域时，倾向于弱化法律语言的独创性，并将注意力集中在语言的“合法化”特征上，这种倾向由语言在法律制度中的地位所决定。语言生成的自然规律只是决定了法律语言的规范性，而语言和法律二者间的积极辩证互动才是法律语言学这一交叉学科得以形成的根本动因[15]。

此外，语言学中的交际方法对犯罪学研究也具有重要意义，虽然文本是客观语言的表现形式，但其交际特征对于语言分析也相当重要[21]。随着研究及分析深入到言语冲突文本和冲突言语行为的更微妙之处，越来越多新的、现代方法被运用其中，以期对言语冲突进行客观且全面的评估。但这些深入研究几乎很少能真正影响法院在对抗型当事人诉讼情况下作出的裁决。与语言学的前沿性研究成果相比，法官往往更相信传统观点[32]。而解决这一问题的唯一途径就是语言学和法理学(理论和实践)的相互定向融合，提高法律工作者的语言文化水平及相应教育水平，提高语言学家的法律文化水平及相应知识水平[15]。

目前，在俄罗斯，法律语言的研究重点在于设立法律文本的文字规范标准，在保障其可读性的基础上促进法律语言的规范化、标准化，促使全社会遵照国家颁布的法律语言文字使用标准,规范使用法律语言文字。在此方面，Голев院士出版了多部文集，为俄罗斯法律语言学作出了重要贡献。[33]。

对于学习及研究法律语言来说，最大的难点在于需要记忆以及理解大量高度抽象的、用来表达抽象概念与语言之间关系的法律术语。尽管法律工作者们所接受的教育相一致，但法律机构之间的差异仍然非常显著，不同二级学科法学的语言术语间差异很大，这意味着我们探讨法律语言的统一性存在很大困难。尽管如此，在词汇及词法、句法、语篇三方面仍可以总结出法律俄语的一些特点。

(一)词汇及词法特点

从词汇角度看，法律的规范性语言拥有法律专业特有的词汇语义场，具有特殊的立法规范表述风格，即以逻辑完整性、方向明确性和庄严性为特征的立法言语风格。

从用词上看，法律文本中广泛使用表示整体或集合意义的名词，例如выборы, дети, родители，或表达全体意义的名词，例如войско, оружие.频繁使用通过行为、社会角色等特征表示主、客体称谓的名词，例如усыновитель, свидетель, задержанный, отдыхающий, клиент, абитуриент, покупатель, по-сетитель, зритель, пассажир, рабочие, служащие[34].

法规即要求人们强制执行的规则，需要通过各种手段和方法来表达这种规定，因此命令、规章、法令中常用动词不定式形式，例如 обеспечить своевременную выплату зарплаты, восстановить в должности, отчитаться, принять к сведению, внести предложение, рекомендовать, изъять из употребле-ния, в возбуждении уголовного дела отказать[34].

为了表达客观性及规律性，法律文本中的不定式常与приказываю, постановляю, нужно, необ-ходимо, следует, должен, обязан, обязуется, может, имеет право等词或词组一起连用。动词不定式也常与具有“应当”意义的动词或表示“存在”意义的抽象动词连用，例如следует, надлежит, вменяется, обязуется；
является, имеется[34].

例1.Лица, находившиеся на постоянном вос-питании и содержании,обязаны содержать лиц, фактически их воспитавшим, если последние яв-ляются нетрудоспособными и нуждающимися в по-мощи.(当抚养人丧失行动能力或需要扶助时，长期受抚养人教育或抚养的被抚养人应当提供扶助(3)除特殊标注外，例句译文皆为作者所译。。本例句源自1993年12月27日第2299号俄罗斯联邦总统令。)

在时体格式上，为表示当前之规定，最常使用未完成体动词的现在时形式，例如 предприятия несут ответ-ственность за..., наниматель отвечает за имущест-во等。

动词将来时形式在上下文中会获得各种情态色彩(应当、必须，并命令、可能)[34]。例如：Военное командование выделит...

例2.Границы будут теми, какими они сущест-вовали на 1 октября 1941 г. (边界应与1941年10月1日划定的边界相同。)

为使话语简洁、有活力，法律文本中会广泛使用形动词、副动词短语。

例3.Правила,установленные настоящим Кодексом, за исключением случаев, прямо в нем предусмотренных, не распространяются на: воен-ные корабли, военно-вспомогательные суда, суда, используемые в целях транспортного обслуживания и (или) обеспечения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объектов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ой охраны, и другие суда, находящиеся в собственности государства или эксплуатируемые им и используемые только для правительственной некоммерческой службы.(除本法典直接规定的具体情形外，本法典不适用于：军舰、军事辅助船舶和用于运输服务和/或确保国家安全的船舶，以及国家拥有或经营的其他船舶。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海商法典》。)

例4. Комбинат, исполнив свои обязательства по договору согласно п.3.1 произвел предоплату 30% от общей суммы договора, 237 000 долларов США, платежным поручением № 387102 от 06.02.2019г.(原告Комбинат公司坚持认为自己已履行合同第3.1项条款所规定的义务，预付了237 000美元，占合同总金额的30%。本例句源自法院判决书。)

例5. Частью первой статьи 3 ЭПК РУз уста-новлено, что любое заинтересованное лицо вправе обратиться в экономический суд за защитой своих нарушенных или оспариваемых прав либо охра-няемых законом интересов в порядке, устано-вленном Кодексом. (乌兹别克斯坦共和国经济诉讼法典第3条第1款规定，任何利害关系人都有权根据法典规定的程序，向经济法院申请保护其被侵犯或有争议的权利或其受法律保护的利益。本例句源自法院判决书。)

运用具有情态意义的短尾形容词来表达“应当”“必须”的意思。例如должен, обязан, обязателен, подотчетен, подсуден, ответствен等。

法律事件的重复性决定了法条中这些事件的相关语言表达具有一定的规律。在词法方面，倾向于多用名词，少用动词。只有在决议、起诉书、判决书、审讯笔录的叙事部分，才有可能频繁地使用动词[34]。

例6. Разглашение сведений, составляющих государственную тайну, лицом, которому эти све-дения были доверены или стали известны по службе или работе, при отсутствии признаков измены Родине или шпионажа, - наказывается лишением свободы на срок от двух до пяти лет.(在没有叛国或间谍迹象的情况下，受托或通过服务或工作得知构成国家秘密的信息，可处以2至5年有期徒刑。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刑法典》。)

静词常体现为名词派生的前置词及连接词。例如 в соответствии, в целях, за счет, в деле, в области, согласно, в силу того что, в связи с тем, что. 而且，这些组合通常与动名词，例如достижение, урегулирование, взыскание, устано-вление, обжалование, дознание等一起连用表达一定意义[34]。

动名词以及由动名词所构成的固定词组(与动词同义)的运用。例如 осуществление, вынесение, возбуждение, преследование, задержание, изъятие等；
оказание помощи, проверка обязательств, предъ-явление иска, взыскание задолженности нередко ведут за собой цепь имен в родительном паде-же等[34]。

追讨欠款起诉书常常导致一连串名词二格的使用。例如…деятельностью, не преследующей цели прибыли; наблюдение требуемой законом простой письменной формы; при отсутствии признаков измены; нарушение правил пожар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движения; в течение срока отсрочки исполне-ния приговора[34]。

特殊组合连词的使用也是立法语体的一个特征。例如 а равно, равно как, а также, как... так и等。

立法语言中还经常使用语义抽象的动词与表具体指向意义动名词的组合形式表达统一且不可分解的法律术语。例如 произвести обыск, подвергнуть штрафу, возместить ущерб, причинить телесные повреждения等，根据公文语体的规则，这些词组通常不会被相应的同义动词обыскать, оштрафовать, уплатить, избить所替换，因为它们作为法律术语已经“固化”了[34]。

词语的对应性，即法律文本中很多正反义词成对出现，因为法律反映了两种完全对立的利益——公民的权利和义务，例如вменяемость - невменяемость(理智—不理智), действие - бездействие(作为—不作为)。我们将法律术语中出现的这种现象称为对义词，并以此来表达各种相对应的法律概念。

此外，法律俄语中也会看到拉丁词语的身影。例如：де-юре(法律上)，де-факто(事实上)， признание де-юре(法律上承认)，признание де-факто(事实上承认)。

(二)句法特点

在句法层面上，法律的客观性、不具追溯力、命令性特征主要体现在以下几种情况。

为了保证意义的客观性，法律文本中频繁使用被动结构(被动语态)。例如рассматривается уголовное дело, предъявлено обвинение, причинены телесные повреждения, преступление наказывается.

例7.Вина подсудимого подтверждается следующими обстоятельствами[34]. (а не следующие обстоятельства подтверждают вину подсудимого) (下列情况证明被告有罪。)

例8.Новиков обвиняется в совершении пре-ступления[34].(诺维科夫被指控犯罪。)

例9.Исковой давностью признается срок для защиты права по иску лица, право которого на-рушено[34].(诉讼时效期间是指权利受到侵害的权利人申诉请求权的保护期。)

法律文本中常使用动词+动词不定式的动词性合成谓语结构来表示条件意义，这种用法由法律规定的条件性所决定，因为法律一般不具有追溯力[34]。

例10.Если заявитель просит зарегистри-ровать одновременно с ним выход из гражданства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несовершеннолетнихдетей, то в зависимости от обстоятельств, предусмотренных Законом, представляются: копии свидетельств о рождении детей, установлении опеки или попе-чительства, лишении родительских прав. (如申请人在要求退出俄联邦国籍时，同时要求登记其未成年子女的俄罗斯联邦公民身份，则需根据法律规定，提交儿童出生证明复印件，确立监护权或监护关系并剥夺父母监护权。本例句源自第386号俄罗斯联邦总统令。)

法律文本中的“应当”含义常使用动词不定式句来表达：

例11.Предложить Президент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привести свои нормативные акты в соответствие с настоящим Федеральным законом. (应建议俄罗斯联邦总统按照本联邦法调整其规范性文件。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融资租赁法》。)

例12.Правительству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в течение шести месяцев привести свои нормативные акты в соответствие с настоящим Федеральным законом. (俄罗斯联邦政府应按照本联邦法调整其规范性文件。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融资租赁法》。)

(三)语篇特点

从语篇角度看，法律文本必须是意义完整的文本，否则会给利害关系人留下任意扩展、压缩或曲解法律文本的机会。立法性案文必须包含意志坚定、具有官方性质的权威提法。

法律文本的客观性要求不允许出现任何表达法律编纂人主观意见的形式。从句子结构来看，要求句子表达“非个人性”(沟通和言论的非个人性质)，即法律文本的陈述主体来自一个特别概括的、抽象的“人”。因此，法官不会用第一人称表达其意见，不会使用类似 я, судья；

думаю, что …；

я полагаю, что …；

меня не убедил аргумент …等方式表达意见，而会以“法院”为主体表达意见，例如：суд решил(法院已决定), суд полагает(法院认为)[34]。

言语主体的“非个人性”可以通过第三人称动词形式或不定人称句来表达，而不使用第一、二人称的动词形式。

例13. Соглашение о разделе продукции (далее - соглашение) является договором, в соответствии с которым Российская Федерация предоставляет субъекту предпринимательской деятельности (далее - инвестор) на возмездной основе и на определенный срок исключительные права на поиски, разведку, добычу минерального сырья на участке недр, указанном в соглашении, и на ведение связанных с этим работ, а инвестор обязуется осуществить проведение указанных работ за свой счет и на свой риск. Соглашение определяет все необходимые условия, связанные с пользованием недрами, в том числе условия и порядок раздела произведенной продукции между сторонами соглашения в соот-ветствии с положениями настоящего Федерального закона. (产品分成协议是俄罗斯联邦按照有偿原则，在一定期限内，向企业实体(以下简称投资者)提供在协议中指定的矿产资源规划区内普查、勘探开采矿物原料特权的一种合同。投资者有权按协议实施上述工作，并且自己承担费用和风险。协议确定了与使用矿产有关的所有必要条款，其中包括根据本联邦法规定产品分成的条件和办法。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产品分成协议法》。)

例14. Предметом лизинга могут быть любые непотребляемые вещи, в том числе предприятия и другие имущественные комплексы, здания, соору-жения, оборудование, транспортные средства и дру-гое движимое и недвижимое имущество. (任何可用于经营活动的非个人消费品，其中包括企业及其他配套财产、建筑物、设施、设备、交通工具等动产和不动产，都可作为租赁对象。本例句源自《俄罗斯联邦产品分成协议法》。)

第一、二人称只能用在特定法律文书中，例如：я, мною在承诺书、个人担保书、调查行动的指示以及呈文中会用到。具结中会用动词第一人称形式даю (подписку)。在单独的决议中会用санкцио-нирую(我授权)。在起诉决议书中会用утверждаю。在通知、传票中会用到第二人称形式，例如：вас, ваше，вызываетесь[34].

句子中的词序是正序形式：мне поручено производство следственных действий; расследо-ванием установлено; из заявления усматривается; было обнаружено и изъято; в возбуждении уго-ловного дела отказано; предъявлено обвинение[34].

立法语言已经发展出一种法律文本结构独有的超句统一体，反映文本组成结构的分项起着重要的作用。最简化标题是从一个主题到另一个主题过渡的标志性段落，该段落实质上是一个内部封闭的语言单元。如涉及引语，则主要使用间接引语。只有在逐字引用立法文件以及律师、检察官和法院其他成员的口头司法言语时，才可能使用直接引语[34]。

以上所列的法律语言特征共同作用形成了一种文体系统，其功能受特定规则的约束。但这些规则的执行度并不一致，缺乏连贯性。例如，在官方公文语体之外的应用会导致修辞性错误，有时也会导致文本的不合理。在专业言语实践中，法律工作者不应使用口语，因为口语不适合明确指代及评定某些行为、过程[3]。

法律语言作为一个范畴，具有极其独特且宝贵的特点。首先，法律语言的最大特点是用语的准确性、简明性、严谨性。消除歧义的语法结构也是法律语言准确性、可靠性的保障。因为政令或法条如果用不准确或模棱两可的语言表达，就不会如立法者希望的那样被准确地理解和执行。

法律语言的重要品质之一还在于其情感的中立性。即使从道德角度来看最不寻常的事件和事实也应该由法律工作者以中立的方式描述，不施加法律工作者个人的情感因素以及情绪。为了达到情感中立的目的，在修辞上就需要使用中性词汇及书面语体，不得使用贬低性词汇、俚俗语词以及行话、暗语，也不得使用情感词及相应短语(感叹词、带有指小或指大后缀的词、感叹词与反诘问句的组合，例如он как ударит, тут они и попались, восклицаний и риторических вопросов等[35]。)

在与法律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中，某一类法律语言描述了现实的某个领域，从这个意义上说，它们的特点是一致的。例如，刑法、民商法、行政法、国际法等分别形成了各自法学领域的专门术语，同样是“原告”“被告”在刑法和民商法中运用了两种不同的词汇来表达此概念，刑事案件的“原告”“被告”用обвинитель, обвиняемый来表示，而民商案件的“原告”“被告”则用истец, ответчик来表示。因此，我们应该欣赏并维护法律语言的相对一致性，谨慎地保护现有的概念体系。

纵观历史，应该指出的是，创制、解释和应用法律规范的百年实践促使法律语言形成了一种能够最大限度地符合规范、调节人类行为要求的特殊语言风格。在法律工作者的心目中，法律语言不仅是他们日常专业活动的有力工具，更是一座巨大的文化宝库，需要谨慎对待并加以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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