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金星

一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朋友相聚，只在“投缘”两字，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随你说千道万，听者顺耳，说者欢喜，只恐天夜得早，鸡叫得晚，三言两语还不能尽兴。至于那些有意思的高人，彼此说理谈玄，一问一答，意趣相倾，同声相应，娓娓不倦，如鱼得水，就更在另一番境界之上了。

喝酒也必要有知己相伴才好，一个人吃闷酒，大多伤身伤神。李白不但能写诗，还特别爱喝酒，读他的《月下独酌》，铺开排场，花前一壶酒，对影成三人，刚听他说到“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就戛然而止，接不下去了，嘀咕着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草草收笔。相比于他的那篇《将进酒》，端起酒杯，有岑夫子、丹丘生作陪，话多酒多，亦唱亦歌，“会须一饮三百杯”“斗酒十千恣欢谑”，还嫌人家酒店上酒上菜太慢，非要牵出五花马，脱下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多么豪放而开心的事啊。

话说咱浙东三门湾深处有个力洋镇，距宁海县城不到三十公里。背靠盖苍山，面临沥水溪，是谓“苍山之麓，沥水之阳”。一度叫作“沥阳”或“沥洋”。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宁海、象山合并设象山县，县城就在力洋，故此地又称作“宁象古城”。后重新划归宁海县时干脆改为“力洋”。

力洋地形狭长，面积不大，因着其地偏僻，外来冲击也相对较小，倒有不少古建筑和当地风俗得以保存，让人恍惚于祖辈的年代。尤其域内一栋古宅大院，仿宋建筑，明清式样，南向并列五門，被叫做“五朝门”。整个大宅呈“回”字形封闭状态，宅内为木结构两层楼，梯梯相连，弄堂相通。四周竹木成荫，门外古井流水，堪称豪宅。

那年，力洋酒厂酿制的一款青稞白酒申请为“五朝门”品牌时，大宅内一位老学究说是如此精美包装的白酒应该添些文字才不失风雅，乃欣然提笔作赋曰：

“唐室尚书第，宋朝宰相家。五朝门者，古城力洋之藏风聚气之宅。五门南向，一鹭莲荷。栋宇云连，耕读传家。地虽附城而市尘不到，壁有龙狮而宽闲恬静。更兼一溪沥水，劈村而过。秫稻家酿，醇馥幽郁。力洋之酒，心手之用。百年传世，色香殊绝。其精妙甘醴，唯斟酌自知。识量之高，风味之佳。微醺陶暑，轻醉扬波。青衣野蔬，安拙汝趾。”

文章大概的意思说，力洋村始建于唐代，盛于宋，历朝不衰。廊柱上的木雕有倒挂狮子，画栋雕梁。每个屋脊中心有雕甍，长长的屋脊塑成龙形，惟妙惟肖。鸬鹚莲藕，象征“一路连科”，渔樵耕读，已留下浓浓人文气息。更有穿村而过的一条沥水溪与当地产的秫稻黍稷，结合传统工艺，酿出甘醴美酒，香飘千里。足以让你停下脚步，轻酌慢饮。

二

你道那个写《五朝门酒赋》的老学究姓甚名谁？端的是个饱学之士，性嗜酒，好读书，不慕荣利，忘怀得失，乡里人都叫他“应家伯伯”。

应家伯伯不但有文化，还喜欢布施文化。每每遇上天色晴朗，日头蹉西，当地人有在集市上做生意回来的，有在田头劳作闲下的，也有放学做完作业的小屁孩，都喜欢来到这五朝门内，竹椅板凳，或就着石阶，各占一个空处坐下，聚在一起要听他讲故事。这样的情景，北方人叫“侃大山”，四川人叫“摆龙门阵”，宁波人叫“讲大道”，宁海那儿叫做“扯白谈”，是极能勾起兴致的。

此时，老学究便也笑嘻嘻地走将出来，说道：“众位小哥哥又来讨故事听了，今朝要说甚么古话了？”众人欣欣然说道：“应家伯伯，我们今日去隔壁力洋酒厂弄堂里打了半斤呛皮烧，又准备了一把茴香豆，还有几只宁海团，豆沙馅儿，粉团里加了艾草汁，不甜不腻，糯韧绵软、清淡艾香，都是孝敬您的，今天您就给讲讲咱力洋酒的故事吧。

老学究这就开心了，捋了一下花白胡子，待要开讲，却忽然先问起众人：世上自有了酒，便多出好这一口的人。北方天寒地冻，人物粗犷，以喝烈酒助兴。苏浙一带山水蜿蜒，草色柔和，则多以温醇的米酒、黄酒怡性。按说咱宁海力洋地处浙东，倚山傍海，水土滋沛。农家丰年留客，鸡豚相待，原也就酿些柔绵清醇的淡酒，为何偏就有了做蒸馏白酒、喜欢喝高度酒的历史？且力洋既为山海之乡，历朝历世亦是移民之地。《宁海县志》曾有这样描述：“宁邑濒海而多山，岩壑雄秀，士生其间，率尚风概厉名节。自宋至明，人材称盛。”这所谓的“人材称盛”，人才又从哪里蹦出来的？

应家伯伯这一番问，还真难倒了众人。于是，想要说酒，必先说人，有人有酒，故事也就顺理成章。

三

史书记载，宁海多死节名士，还有人列出当地人执拗剽悍的事迹。有什么样的人，便会有什么样的酒，非一朝一夕，这是当地文化的积淀。

中国历史上几次大的人口南迁，都与战乱有关。每当大乱大悲之期，北方游牧民族大肆侵犯掠杀，中原贵族士人被迫南渡，偏安江南一隅。尤以北宋靖康之耻为例，不少人拖家带口躲到偏远闭塞的宁海避祸。这些国破家亡后的文人雅士有家国之思、亡国之痛，继而子孙繁衍，诗礼传家，一并形成了当地文人大族自律且刚直、孤傲的性格。

宁海人执拗认死理，这是可历史溯源的。那个被灭了十族的方孝孺可谓杰出代表，其人其事不说也罢，偏是子孙乡邻都不知道吸取教训，后来一个会写写的柔石，一个会画画的潘天寿，都传承了这样不屈的秉性，吃了大亏，甚至丢了性命。故宁海人出去做官的人不少，但能做得久、做得大的不多，大概就因为他们偏执自好，做不来阿谀奉承、四平八稳的事啊。

宁海人剽悍好斗，讲义气好面子，朋友相帮，两肋插刀，连命都敢豁出去，谁惹得起？一个王锡桐莽秀才起义，举起爱国反帝的大旗，明知其不能胜，且为官所制，而仍不馁其气、灰其志，敢牺牲其财产性命掷于一世。有文章写他：“吾壮其气，吾怜其心，吾悲其逆势，吾服其达礼，无以哭之，吊之曰国殇，无以表之，尊之曰国魂”。

这些个宁海人物，说到的也就繁星一点，沧海一粟，哪里数得过来。若要研究一下宁海的历朝名人，何其扼腕悲壮：叶梦鼎、胡三省、方克勤、叶伯巨，一个个鲜活的名字，无不浩气凛然。但无论是午门临刑的方孝孺、举旗起义的王锡桐，怎么可能不喝上一大碗壮行酒，慷慨以赴？这场面若是编在书里、拍成电影，是极可发挥一番的。

四

江南地土洼下，一过黄梅节气，就是三伏炎天，酷日当空。干活的汗流浃背，头额焦枯，即使待在家歇着也热得无处安身。上等富室大家，凉亭水阁，摇扇乘凉;次等的便是山僧野叟，散发披襟，逍遥于长松荫树之下;那些小户人家无计布摆，到了傍晚，门前洒些井水，老少男女，或拿根凳子，或掇张椅子，或铺条凉席，随高逐低坐在堂前屋后，摇着扇子，乘着风凉，说些因果善报。

當晚那应家伯伯得了乡邻一壶薄酒，信口开河地说起宁海力洋酒事，早已夜深灯阑，群星闪烁。约好明晚再讲下去。可第二天，大伙刚围坐一起，老学究忽然话题一转，竟说到了宁海的隶属历史。

话说十几年前，国务院常务会议通过决议，将每年的5月19日定为国家旅游日。其依据出在《徐霞客游记》第一篇：“癸丑之三月晦，自宁海出西门，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至此，宁海每年举办中国旅游日“徐霞客开游节”，喊出“天下旅游，宁海开游”的口号。很有场面，很够面子。

其实，关于旅游日、旅游地的争议有过很多版本，甚至有人认为现定的旅游日缺少权威，既然《徐霞客游记》可作为旅游日，《大唐西域》《水经注》，以至谢灵运的文章、李白的诗也可随便找出个日子来。宁海、天台两地“徐霞客研究会”的同志至今争论着《游记》开篇地的归属问题。

要说文化是沉淀了的记忆，历史是前人走来的路，至于记忆的筛选，得靠我们自己去呼吁。宁海争得“中国旅游日”的冠名，花落缑城，是当地政府和热心人士奔走呼吁，挖掘、倡导与努力的结果，又何必不服气呢？

任何争议，只能让一方更加盲目自信，其中的隔阂也只会越陷越深。徐霞客是江阴人，就算当年“空投”到宁海，也得先在家门口“登机”才行。据说徐霞客积四十年游历而撰写成二百多万文字，可惜绝大部分都已佚失，编在书里的也就书稿剩下的一个零头。故以宁海作为开游篇，本就是凑巧而已，还真别太当作事了。

再是关于疆域地界的争议，也没多大意义。徐霞客游记开篇叫“游天台山日记”，出发地在宁海西门，本没有错。按说宁海早在西晋太康年间就已经置县，隶属临海郡。唐武德四年，治徙海游，归属台州，此后几经变迁，最后改属宁波市。这般算来，宁海建城两千年的历史，隶属宁波的日子才区区一个甲子。鲁迅在写到宁海人时，也是一口一声“天台式硬气”。再是当年的文联领袖在宁海深甽写过一块“天明山南溪温泉”的匾额，据说是老先生听当地陪同人员的介绍，这里地处天台山与四明山之间，这才有了这样的名堂。既然可以把天台山与四明山合称为天明山。地域名称实在符号而已，称呼而已。

五

今日所称古道，大都是以前的交通主道。今日城里的人赏春踏青、健身嬉游而重走山道，我们的先人则靠着一付脚力担肩荷重、羁旅颠沛而去沟通外面的世界，这其中的心境与艰险实在不可同日而语。而在宁海，也正是因为有着特殊的山海地理环境，俨然是与外界隔离的桃源之地。

猛兽当道，野径荒山，斜阳一抹霜叶红，苍鹰双翅秋空高，石蹬马蹄颤微微，古道山人负樵健。以前诗人就这样描写宁海一带的秋山行旅景象，寥寥几笔，凄美空寂，也就成了躲避纷争的绝好之地。相传北宋末年，兵荒马乱，小康王泥马南渡，来到临安建都。有孔子的嫡系子孙从山东曲阜随行迁居，一支到达浙江西部衢州，创立“南孔圣地”，另一旁支则来到宁海力洋避祸，开荒耘田，耕地读书，建成力洋孔村。说来中原大族的迁徙多与战争和官场变故有关。力洋因着这段与山东孔家有关的渊源，便有人揣测，力洋孔村的先祖是否也把他们山东孔府的蒸馏白酒技术带到当地，一并让耿直包容的力洋人也爱上了做白酒、喝白酒。

老学究关于宁海的隶属之说有凭有据，还联系到力洋孔村的白酒，倒也让人信服，可宁海隶属宁波跟酒又有什么关系？小哥们这就缠着应家伯伯快快再说下去。

或说酒由五谷杂粮发酵而成，书上说：“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有饭不尽，委余空桑，郁积成味，久蓄气芳。”大意是说上古先民，偶于剩饭自然发酵中得到启示，渐至掌握人工酿酒的技术。

最早的酒是用人血发酵的。相传有山里人野外砍柴，不小心伤了手，鲜血流到他的饭竹罐子，山人嫌血腥，将米饭连同竹罐弃于柴垛里。谁知数月后，发现原来的米饭竟变成了香气扑鼻的佳酿，这罐饮品也就成了最早的酒。

这样的故事合乎情理。但后来有人作了改编。说是杜康造酒，经仙人指点，取书生、武夫、疯子三滴血混合，这才酿出好酒。是以喝酒的人，一开始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几杯灌下豪爽奔放俨然练武之人，最后痴痴癫癫如一疯子了。

国人惯于拿酒说事，喜酒丧酒、闷酒愁酒、接风酒、打散酒，但凡有些事，都要借酒折腾一番。诗家更是把酒当作了无所不至的灵异之物。宁海既是隶属宁波，则诗酒一家，绕不开宁波的月湖。月湖开凿于唐贞观年间，亭台楼阁，四时花树，花屿竹洲，三堤七桥，尝为浙东学术之中心。月湖有柳汀岛，岛内有贺秘监祠。贺秘监祠更是有些来历，据说就是当年唐朝诗人贺知章读书做文章的地方。宋绍兴年间，当时的郡守在此建“逸老堂”，以祀贺知章和李白，此后历经扩建，才有了现在的面目。

与贺秘监祠同有名气的还有偃月堤，依傍着月湖十景中的雪汀和芙蓉洲，有段史话可以追溯到北宋嘉祐年间，一位姓钱的乡绅在月湖边修起一堤，其堤圆转如半月，故名偃月。据说偃月堤上原有座红莲阁，红莲阁内建有宋代明州郡酒务，酒务依湖而建，为的是方便取水。月湖的水，本源自四明山麓，清冽甘醇，自是酿酒佳选，那儿的酒也就被叫做“金波酒”。只可惜后来因为战乱，月湖佳酿早已作酒雾散去。但当年确有宁海力洋人在酒务里当过伙计，后来回乡创业，开了一家酒坊，还把金波酒的酿酒秘方传给乡邻村民。

应家伯伯说到这里，诡秘地笑了笑，据说这段酒事是他爷爷的爷爷传下的。今日的力洋酒应该就是北宋明州郡酒务的“嫡传”。

六

北有孔府家酒的渊源，南有北宋明州郡酒务的功底，再依了一本《六必酒经》，这才是今日力洋做出好酒的秘笈所在。

老学究说了那么多，边上便有毛手毛脚的年轻人要给他添酒，偏是他不让人动手，怕是打坏了这把清乾隆年间的酒壶。用他的话说盛酒之器，亦颇多讲究。以前杨玉环的姐姐虢国夫人将鹿肠悬于房梁，结住两端，内中注酒，想要饮用时去其结而吸之。金章宗用软金薄片作为酒器，端起来晃晃悠悠，欲罢不能，欲饮不尽，起名叫“醉如泥”。還有人就着女人的纤手掬酒而饮，说是“白玉莲花盏”。

再看应家伯伯的酒杯也是不一样的，其色如烟似墨，玉质透亮华丽，杯壁则轻薄如纸。据说是周穆王时留下的夜光杯，盛酒夜照，光可鉴面。唐人王翰有《凉州词》二首，其中有“葡萄美酒夜光杯”之句。诗中写道：精美的夜光杯啊盛着甘醇的美酒，征战的琵琶声在马背上催响。开怀畅饮吧，莫要笑了我们醉倒在战场，自古开战，谁见了有人活着回来。其实平日里应家伯伯也不轻易拿这样的杯子出来。只为今日兴致高起，且正好说着有关酒的故事，这就偶尔取出，作了实物教材。

且酒之生成，靠的是酒曲里的活性生物分泌出一种叫作“酶”的东西，由它将糖分转变成酒精。这样的过程，便是告诉世人，酒是有生命的。既有生命，必有其生存繁衍之道。天地万物，凡是经了岁月磨砺，受了日月精华，必会长出精灵魂魄，生出种种故事。一条白蛇，一枚蝎子，乃至一棵老树都能成妖成仙，酒神酒魅岂能没有灵性。一本叫作《世说新语》的书里，就讲了很多喝酒人的事迹。

刘伶每每醉了，便光身裸体，手舞足蹈。天地是我的栋宇，屋舍是我的衣衫，你没事钻到我裤裆来干嘛？

看我出门带什么了？一辆鹿车一壶酒，一个书童一把锹。哪天醉死了，拿锹就地埋了，多干净利落。

是你嫌了我，猪可从来不曾嫌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醉醺醺的，鼓琴漫歌，招来一群大肥猪与我争食。谁是谁呀？

阮籍见路边酒店的老板娘长着他喜欢的模样，三天两头跑去蹭酒，看着她忙里忙外，喝醉了，趴在她家酒桌上酣睡。说是我碍着谁了？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鲜活的人性，纯净的灵魂，真挚的生命，除了酒，还有什么更可表达和发挥的呢？

七

现在力洋酒厂门前的石子路已改成了水泥道，边上还种上香樟树，一棵棵像是哨兵整齐排列，直到路的尽头。那条名作沥水的溪流还是原来的样子，修了堤岸，但依然流淌着从前的山水。溪边，乱石青苔，芦苇野花;天外，浮云连水，苍山远影。恍惚于古，流连于今。很能生出一种叫作乡愁的情愫。

当年，那条狭窄的石子路以及湍流沥水溪，一定还记着从前碾米和做酒的陈事。进入工场，里面永远一片米白，白的拖车，白的屋顶，白的面袋子，工人们蓝卡其的工作服和军绿色的鞋帽也长年是白的，连胡须眉毛都沾了白白的面粉。米厂的仓库长年敞开着，这就成了麻雀们的天堂，叽叽喳喳，一拨飞来，一群飞去。进出的人会冷不防地落上小家伙的屎矢，挑起一场场人鸟大战。

老学究这就又扯到了当年酒厂里打麻雀的事了。那些上了年纪的乡邻还记得，你一言我一句，绘声绘色。

先是用竹竿横扫，再是动起了抓麻雀吃肉的脑筋。捕麻雀是个锻炼耐心的活，鲁迅曾有一段关于雪日捉鸟的描写：“下了雪，我扫出一块空地来，用短棒支起一个大竹匾，撒下秕谷，看鸟雀来吃时，我远远地将缚在棒上的绳子只一拉，那鸟雀就罩在竹匾下了。”麻雀性烈，捉到了麻雀如果把它关在笼子里面，它会不吃不喝又蹦又跳，宁可玉石俱焚，往往不出三天就撞死了，其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甚于我们人类。米厂工人总是更有办法，他们在仓库前张起大网，把惊飞的麻雀卡在网里。而且，还会毫不犹豫地成就小麻雀的烈性，毛开膛把它们给吃了。真亏他们下得了手拔。

八

酒的故事已说了几天。今晚，老学究自己从屋子里拿出一瓶酒来，说是一直舍不得打开这瓶酒。以前想着兄弟围坐，右手执杯，左手持螯，痛说家史，共话当年，正好借此酒助兴。或是朋友相约，雪天星夜，红泥火炉，独携此酒，纵论天地，笑谈古今，方显平生癫狂。至于家庭庆典、逢年过节，对酒当歌，漫就芳尊，浅酌低吟，斗酒欢谑。这样的人生际遇，须有好酒款待，方不失场面之欢，也就更舍不得打开这瓶酒了。忽忽秋风将起，窗映夕照，饭已熟，梦刚醒。这番景象，犹如当头棒喝：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急煞煞找出这瓶酒来，先喝了个痛快。管它今夕何夕，哪里再要理由？

当晚月色很美，凭地一日又过。众乡邻听过故事也就各自散去，只有老学究余兴未尽，喝酒独吟：“一酌岂陶暑，二酌断风飙，三酌意不畅……宁学世人醉，扬波去我遥。”这一二三四的倒也朗朗上口，就是古里古怪，也只有盖苍山的风、三门湾的潮，还有这条沥水懂得了。

猜你喜欢 宁海 数字赋能农业农村现代化建设研究科学与生活(2021年29期)2021-03-24EK 服务宁海奥特莱斯广场项目，打造超级商业综合体机电信息(2020年1期)2020-07-04两轮串接滨海小城中国自行车(2019年1期)2019-06-26日月星阅读(低年级)(2018年6期)2018-05-14吃粽子阅读(低年级)(2018年5期)2018-05-14荷阅读(低年级)(2018年8期)2018-05-14自大的小蚂蚁阅读(低年级)(2018年7期)2018-05-14台风灿鸿路径及宁海地区降水过程诊断分析农业与技术(2016年8期)2016-10-21那些“算计”乱了节奏，妹妹竟是孽情“抵押品”知音·下半月(2014年11期)2014-05-14宁海美食少年文艺·我爱写作文(2009年1期)2009-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