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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宸英与程邃交游考——兼谈姜宸英的印学观及其价值

2023-02-08 11:55:06

⊙ 徐晴

姜宸英(1628—1699),字西溟,号湛园,又号苇间。浙江慈溪人。康熙三十六年(1697)进士,以殿试第三名授翰林院编修。工诗文、精书法,有《湛园未定稿》《湛园题跋》《苇间诗集》等存世。姜宸英书法由董其昌入手,向上直溯米芾和“二王”,其书法在清代具有一定的影响,与笪重光、汪士鋐、何焯并称为“康熙四家”。

程邃(1607—1692),字穆倩、朽民,号垢区、江东布衣等。明末清初篆刻家、书画家。程邃是明代遗民,他在篆刻方面的成就甚高,开钟鼎古文入印之先河,在当时具有一定的进步意义。

程邃较姜宸英年长,但二人卒年相仿。他们主要生活于清初,二人在诗文书画领域皆负盛名,这为他们之间的艺术交往提供了契机。

尽人皆知,姜宸英在书法上颇有成就,却很少提及他与当时篆刻家的交往。从目前研究姜宸英与程邃的成果来看,几乎不提二人之间的交往,二人在清初都具有一定的影响,厘清他们间的交游事迹,对研究二人的艺术思想有着重要的价值。

姜宸英与程邃平时交往颇深。姜氏在《复程穆倩》中提及:

得先生到署,便有清风肃然而来,笼中栖羽益动云霄之想。数日间正在企迟,忽传锦字,兼惠篆章书。既珠悬石尤,璧合泥涂,姓字获此庄严,远胜玉板金鐀矣!谢谢。孝威兄知在此间,希道意,弟尚有拙咏欲就其订正。只弟一生读诗,触目即吟,一生作诗,意到即发,不论宗派,不名家数。向积有一卷,去年过扬州为何人窃去,意亦不甚惜。此如行路,举足已过,何足记忆?只要向前寻进步耳。然亦不能悬拟也。试以此语某兄,于今日分标树帜之外,当必有以位置我矣。[1]

此信提到了姜宸英听闻程邃将至,表现出了一种十分急切的心情,例如信中所提“数日间正在企迟”,“企迟”即急切的等待。程邃比姜宸英年长二十多岁,二人乃忘年之交,姜西溟却未因年龄问题而有所顾虑,在信中对程邃“兄弟”相称,如此皆表明姜宸英与程邃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同样,姜宸英也经常与程邃讨论篆刻之事,姜宸英在《题谷园印谱》中谈道:“余尝为新安程君穆倩钟鼎刻说,谓今人耳目当稍令近古,极言俗学诋讥之为非是。闻君尝问奇于程君,则所谓《谷园印谱》者,余固不待见。而其源流之沕合亦不俟予之赘辞矣。”[2]文中反映了姜宸英与程穆倩经常讨论印坛时弊,并对当时某些趋时风气提出了批评。

目前程邃流传下来的著作甚少,未能找到程邃记载与姜宸英间交往的情景,但是从程邃的印谱中亦能找到两人交往的证据。程邃与周亮工、黄道周、朱彝尊、郑簠等人都有交往,其印谱中能见到其为交往朋友所刻印章。笔者通过翻阅黄惇所编《历代印风系列·清代徽宗印风》,发现程邃为其朋友所治印章中,姜宸英就有“苇间姜宸英西溟氏别号湛园”“宸英”“西溟(此印文有三方)”“湛翁”“姜宸英印”七方,数量相对较多,在其印谱所治私印中实属罕见。程邃为姜宸英所刻印章,如下图所示:

程邃为姜宸英所治印章,有的师法汉印一路,有的以钟鼎古文入印,从程邃与姜宸英所刻印章的数量和风格上,可见程邃的良苦用心。周亮工在《印人传》评价程邃的性格时云:“穆倩于此道实具苦心,又高自矜许,不轻为人作。人索其一印,经月始得,或经岁始得,或竟不得,以是颇为不知者诟厉。……予交穆倩垂三十年,得其印不满三十方。”[3]周亮工(1612—1672),明末清初篆刻家。他与程邃交游时间相较于姜宸英与程邃交往时间要长,关系也甚密。周亮工的评价较为可靠,程邃乃十分高傲之人,若不是关系甚好,不会轻易为其治印。此处所收七枚印章,只是笔者根据现有资料所收集,可能还存在一些程邃为姜宸英所刻之印。但是从此七方印章,并结合程邃“高自矜许”的性格,足能说明姜宸英与程邃交往关系甚密。

从以上姜宸英与程邃的书信内容和语境来看,二人平时交情颇深,同时,结合程邃“高自矜许”的为人,还有他为姜宸英治印的风格和数量,亦能表明二人交游十分频繁。

当前关于姜宸英书学观念的研究文章较多,但关于其印学观的研究者较少。其实姜宸英在篆刻上亦有见地,姜宸英与程邃交往甚密,程邃作为当时的篆刻大家,姜宸英之印学观念也会潜移默化受到其影响。根据以上论述,姜宸英经常与程邃讨论印章之事,表明了姜宸英对篆刻也有一定的主见,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一)“崇古”观

尽人皆知“书宗魏晋”,清初书风主要继承晚明遗风,姜宸英虽然师法董其昌,但是他在思想上极力推崇魏晋书风,其言:“不及锺傅、‘二王’者,亦犹唐人选诗不录杜工部也。”[4]又如他说:“汉建平、元和间碑版乃锺、王所出,学者顾求之开元以还,是并不知锺、王发源处,俱未得为书家正宗。”[5]这些即是姜宸英书法“崇古”观的集中体现。

艺术是相通的,其印学思想与书学思想具有高度的一致性。古人常云“印宗秦汉”,姜宸英生活于时代更迭的年代,入清之时的文学艺术主要是继承晚明遗风,篆刻艺术亦是如此。清初的篆刻,取法对象主要为文彭、何震。在这样的印风氛围下,姜宸英没有随波逐流,而是极力推崇汉印。如他在《题李君册子》中言:

篆法贵古不贵巧,汉印白文皆铸成者,但记爵名而已,无为字者。其篆体亦方正,无多转折。至唐,用朱文,刀刻,始有字及道号,而印玺之法从此日趋于巧矣。然自唐及明隆、万以前,书翰家亦不多用印章,用者只是铜、牙章及黄杨木,故讲此者颇少。今地不受宝,文石四出,好奇之士镌凿争工,各以其意相配换,无复知有方正体者。且专讲刀法,而汉铸之体几亡。今李君制谱,力追古法,不欲多出新意,当波靡之会而好尚顾如此,是余之所重也。[6]

邓石如说过“印从书出”,所以篆书与印章之好坏紧密相连。其实在邓石如之前,姜宸英就认为印章的篆法应寻求古意,反对矫揉造作的巧意,这正与清初傅山“宁拙毋巧”的观点暗合。他从古意出发,并对清初“汉铸之体几亡”的现象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从此段文字中,其多次用“古法”作为衡量标准,即使李君的篆刻“不欲多出新意”,也得到姜宸英的肯定。究其原因,正是其印章符合姜氏的“古法”说罢了。又例如他在《题朱岐载印谱》中谈道:“梁溪朱子岐载,律体精工,楷法遒丽,其篆刻之妙,尤能独得籀斯遗意,挟其艺游京师,翕然名动搢绅间。”[7]可见,他在评价朱岐载的印章时,“籀斯遗意”之说,亦是如此。

(二)推崇程邃观

因程邃较姜宸英年长,且二人交游甚密,程邃作为长者,既是老师,亦是朋友,其思想在一定程度上会影响到姜宸英。

程邃在印章的实践上,一方面具有继承性。张贞杞评程邃云:“既无歉于昔人之言,而又得从黄石斋、倪鸿宝诸君子游,熏染其流风绪论,故发为诗、古文、词,往往入古人堂奥。溢为图书,篆刻直逼先秦、两汉。人知其诗文、篆刻之妙,而不知其所以妙之者在也。”[8]又如冯承辉评其印章云:“锐意篆刻,醇古苍雅,篆家不可及。”[9]并借汪虎云之语:“君去奇古,一归缪篆正派,斯得之矣。”[10]从“入古人堂奥”“醇古苍雅”等方面的形容,可以看出程邃对于秦汉“古拙”审美风格的追求,他为自己所刻“守拙”印章,也能窥探出其“崇古”的思想。

程邃 守拙 选自重庆出版社《中国历代印风系列·清代徽宗印风》

另一方面,其篆刻具有“创新性”。他用古玺印的形式,打破了大篆和小篆不能混用的局面。虽然程邃的实践,为清初文、何印风所笼罩的印坛注入一股新鲜血液,但时常也有非议之处。例如曾有人作《程邃穆倩》诗云:“蔑古陋相斯,探索仓沮文。文何变色起,北宗张一军。云雷郁天半,彝鼎光氤氲。”[11]“蔑古陋斯”之说即是对程邃当时篆刻实践的嘲讽。

程邃的篆刻实践,既有继承亦有创新,后人对其评价亦是褒贬不一。与其关系密切的姜宸英十分推崇他的印章,姜氏曾言:“新安程先生穆倩,善识古文奇字,其所篆刻人争购之,或守之历年不可得,及其得意为之,赠人无德色。”[12]在姜宸英看来,程邃印章备受推崇,主要是因其擅长古文奇字,但也有人持批评的态度。对于这种现象,姜宸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

非之者曰,凡物之可贵者以适时而已,今为篆刻,舍秦、汉而必曰三代钟鼎之文,此固为好奇而已,于用奚当。余谓此言过也。夫自有书契以来,文字代变,于是有仓颉之书,有史籕之书,有斯、高、程邈之书,变而至于今之行草书,极矣。如欲趋时者,则今之真行草书为已足,斯、高之书且在所不取,而况乎商周钟鼎,虫鱼诘屈之文,宜其无所用于世也。[13]

姜宸英为非议者作出了解释,他利用文字的发展演变规律来观照印章,认为先有史籀大篆,然后有李斯等人的小篆,后来才有行草之书,所以大篆始终是基础。他还认为书法发展至当时,行草书兴盛,以学习行草为尚。就连李斯都未纳入取法的范畴,更何况时间较远的钟鼎大篆。所以从文字和书法的发展角度来看,程邃印章文字的运用,看似是一种“创新”,实际上是一种继承。

姜宸英不仅就时人对程邃的批评作出了辩解,而且也表达了他对程邃印章的喜好,其言:“日余最爱近时程山人穆倩所作,而时辈竞哗之,以为诡怪不经。”[14]同时他还在评价别人的印章时,常用程邃作为楷模,他在《题摹古印谱》中说道:

穆倩已矣,百世而后,当必有识子云者。今观刘生《稽古堂印略》,犹能得其仿佛,于方幅之上,虫文鸟迹,络绎云布。余虽浅学,不能骤辨其于古真似何如,然可谓有志者矣。[15]

综上所述,姜宸英的印学思想主要体现在“崇古”观和推崇程邃篆刻上。一方面,他极力推崇“贵古不贵巧”的印章风格,以追求秦、汉印为旨归,在品评印章时常以此为衡量标准。另一方面,他也十分推崇程邃,并力图改变世人对程邃的偏见。

从清初篆刻生态来看,姜宸英的印学思想在当时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其一,其印学思想在改变清初印坛低俗之气上有着重要的作用。

晚明之篆刻,主要体现在“变”上。任何事物都是不断发展和演变的,“变”即是一种生存之道,但是有时候过于求变,也会过犹不及。晚明求变的印学思想在当时有着积极的意义,可是这种风气逐渐演变成为一种陋习,甚至出现对古法的批判。例如顾从德《印薮》主要集古印而成,于是引起晚明王穉登对拟古主义的批判,他说:“《印薮》未出,坏于俗法;
《印薮》既出,坏于古法。循俗虽陋,泥古亦拘。”[16]认为《印薮》拘于古法,太过拘谨。而李流芳之说则更为直接,他在《题朱简<菌阁藏印>》中云:“印文不专以摹古为贵,难于变化合道耳。”[17]更直接表明了他追求“变化”的观念。正是在这种观念的影响下,导致大多数篆刻家,在没有继承的基础上,便进入创新的行列,例如金光先在《<复古印选>自序》中所描述 :“《印薮》行于世,使人亲见古人精神,实盛事也。而翻刻者每任意临摹,或以破碎及露圭角为古,或拘板而无笔意,或有变章法失其原体者,往往不察音义,而假借增损,字画照应不明,匡画无规,殊昧字法、章法、刀法之旨,于是前辈精意,渐远而渐湮矣。”[18]又如周应愿在谈及晚明篆刻时言:“今有不识字人刻印,如苏集阊门,杭集朝天门,京师尤盛 ;
上焉者,略看印谱一二册,便自号能篆,印那得佳?”可见当时风气之坏。清初之时,承晚明之遗风,篆刻之观念无不如此。

其实,任何创新都需要有继承,继承是前提。姜宸英十分注重对“古法”的继承,他说:“李君制谱,力追古法,不欲多出新意,当波靡之会而好尚顾如此,是余之所重也。”[19]李君的印章追求“古法”,而“不欲多出新意”,这种印章是姜宸英所看好的。他在评价印章之时,常常以“古”为衡量标准,这种思想,有助于改变清初篆刻只讲创新而忽略继承的局面。

其二,他继承和发扬了晚明以来“求变创新”的观念,为后来篆刻的兴盛奠定了基础。姜宸英的创新,是在继承上的创新,与当时一味创新之风迥异。这为清代中期篆刻流派的崛起奠定了基础。姜宸英进一步继承和发扬了程邃的印学观,一改清初文彭、何震之印风。如周亮工评程邃的篆刻:“不专用缪篆,纯以古茂胜,一洗文、何旧积。”[20]文彭、何震治印多用缪印,而程邃多用钟鼎之文,时人对此多有批评,其好友万寿祺在《印说》中表达了反对之意,其云:“钟鼎诸文字虽高古,然是周、秦款识,不以施之符印。”[21]但姜宸英却与时人态度不同,他极力为程邃辩解。程邃以钟鼎文字入印,在当时来看是一种陋习,但是从后世大量出土的先秦印章来看,程邃从古印中汲取养分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从此点来看,姜宸英独具慧眼。

总之,姜宸英在清初书坛上有较高的地位,其印学思想不仅改变了清初印坛低俗之气,而且为清代后期篆刻的兴盛奠定了基础,同时还促进了印学的发展。

综上,姜宸英与程邃二人间有书信往来,同时程邃常为姜宸英治印,体现出了二人交游甚密。姜宸英的印学观念在一定程度上受程氏影响,大体而言主要表现在:一方面,他倡导“崇古”的观念,以复兴汉印为旨归,提倡“贵古不贵巧”的审美观;
另一方面,他极力推崇程邃的篆刻,在评价他人印章时,常常以程邃作为衡量标准。其印学思想既有利于改变清初印坛崇尚文彭、何震篆刻的时俗风气,亦有助于清初印学和篆刻实践的发展,在清代印学史上具有一定的价值。

注释:

[1]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398—399.

[2]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393.

[3]黄惇.印人传·书程穆倩印章前[G]//中国印论类编·上.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10:328.

[4]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74.

[5]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75.

[6]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74—575.

[7]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392.

[8]黄惇.程万斯印册题辞[G]//中国印论类编·上.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10:332.

[9]黄惇.历朝印识·程邃[G]//中国印论类编·上.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10:333.

[10]黄惇.历朝印识·程邃[G]//中国印论类编·上.北京:荣宝斋出版社,2010:333.

[12]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1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3.

[13]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1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3.

[14]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94—595.

[15]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95.

[16]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1985:440.

[17]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1985:495.

[18]韩天衡.历代印学论文选[M].杭州:西泠印社出版社,1985:458.

[19]姜宸英,撰.雍琦,整理.姜宸英全集:第2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6:575.

[20]周亮工.印人传·书黄济叔印谱前[M].康熙十二年周氏刻本.

[21]万寿祺.隰西草堂诗文集:文集卷三[M].民国八年明季三孝廉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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