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美，罗泽霖，刘 晖，付江凡

（1.江西农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江西 南昌 330044；
2.江西农业大学 移民研究中心，江西 南昌 330044；
3.江西省红壤及种质资源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1717；
4.江西省农业科学院 农业经济与信息研究所，江西 南昌 330200）

食用植物油自给事关我国粮食安全战略。近年来，虽然我国食用植物油供应总体保持平稳增长的趋势，但我国食用植物油自给率常年在40%以下［1］，早已超出国家战略安全警戒线。到2021年，我国食用植物油消费量约3700万t，自给率为30.5%，食用植物油高度依赖国际市场。随着全球经济下滑，国际贸易摩擦增多，加上受新冠肺炎疫情持续发酵和俄乌地缘政治影响，食用油价格持续上涨，我国依赖进口食用植物油的风险不断加大，提高国产食用植物油自给率成为了当务之急。为此，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明确要求“大力实施大豆和油料产能提升工程”“在长江流域开发冬闲田扩种油菜”，以政策引领各省市调整结构扩种油料，实施油料产能提升工程，确保国家油脂油料供给安全。

江西省2021年油菜播种面积为50.45万hm2，位居全国第4位，是全国油菜主产区之一，也是承担油料产能提升工程的重要战略基地。近年来，江西省油菜籽种植面积和总产量总体呈小幅下降的趋势。随着国家大豆和油料产能提升工程的落实，2021年江西省油菜种植面积和总产量都有明显提升，油菜籽单产总体呈上升趋势（表1）。

表1 江西省油菜产业发展情况

农民的行为决策通常符合经济人理性，即农民生产决策遵循以最小成本投入实现利润最大化的原则［2］，油菜种植收益对其种油菜的积极性具有重要影响。而农民的油菜种植意愿直接关系到油菜发展战略能否有效实施。

为助力江西油菜产业发展，本课题组走访和调研了286户江西油菜种植户（其中油菜种植大户35户），获取了油菜种植成本与收益数据，利用系统动力学模型仿真模拟了油菜种植大户的平均累计净收益和平均累计现金量，并对菜油价格、油菜籽单产、产油率、单位肥料成本、单位人工成本等变量进行敏感性分析，以期找出油菜产业的症结所在，破解油菜产业发展瓶颈，提出促进油菜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对策与建议。

本文依据江西省8个地市35户油菜种植大户的调查数据，统计了2021—2022年其经营期间油菜籽平均成本收益明细情况（表2），并进一步统计了2021—2022年其经营期间江西省各地成本收益情况（图1）和各地油菜产业净利润情况（图2）。

1.1 油菜种植成本调查

油菜种植的成本包括种子成本、土地成本、化肥农药成本、人工成本、机械作业成本、保险费等。表2显示：江西省2021—2022年油菜种植大户经营期间油菜籽成本为949.22~1103.34元/666.7 m2，平均为1031.44元/666.7 m2；
其中土地成本为133.75 ~211.60元/666.7 m2，平均为186.23元/666.7 m2；
种子费用为18.50~36.25元/666.7 m2，平均为27.08元/666.7 m2；
化肥费用为87.50~163.33元/666.7 m2，平均为141.20元/666.7 m2；
农药费用为27.67~ 60.33元/666.7 m2，平均为41.36元/666.7 m2；
农机租赁作业费为123.33~200.00元/666.7 m2，平均为157.86元/666.7 m2。人工成本占总成本比例较高，人工成本包括家庭用工折价和雇工费用，调查户平均劳动用工4.64 d/666.7 m2，劳动日工价根据有关数据线性拟合为91.48元/d，雇工工价100.00~200.00元/d，平均为142.42元/d，计算的人工成本403.90~492.18元/666.7 m2，平均为458.71元/666.7 m2（图1）。

图1 2021—2022年油菜种植大户经营期间江西省 各地市成本收益情况

据调查，土地成本的高低受土地质量的影响，本文土地成本按稻油轮种模式进行分摊。虽然受访户普遍反映雇工费用在逐年增长，但依据2016—2021年《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汇编资料》统计数据显示，江西省近年油菜种植业的人工成本在470元/666.7 m2上下波动，究其原因可能是虽然劳动日工价在逐年上升，但油菜种植业机械化程度的提高，使农户和雇工工作天数下降［3］，从而人工成本维持在稳定的状态。据农户反映，近年来化肥成本增长迅速，但农药成本变化不大。机械作业成本主要包括打沟作业成本和收割作业成本。绝大多数油菜种植农户采用租赁农机方式，只有少数农户购买农机。保险费用受各地政策和保额的影响，省、市、县会给予农户保险费用补贴，农户一般只需承担保险费的20%左右。

1.2 油菜种植收益调查

油菜种植的直接收益主要包括菜油、菜籽和菜粕饼出售收入以及政策补贴。由表2可知，江西省2021—2022年油菜籽平均产值为878.85元/666.7 m2。其中上饶市油菜籽平均产值最高为1085.59元/666.7 m2，抚州市油菜籽平均产值最低为793.63元/666.7 m2。全省油菜籽的平均售价是6.96元/kg，其中，上饶市油菜籽售价为7.90元/kg，位列8个调查地市的首位，其次是吉安市的7.53元/kg和赣州市的7.40元/kg，宜春市售价最低为5.90元/kg。全省油菜籽平均产量为126.27 kg/666.7 m2，其中宜春市单产最高，为148.13 kg/666.7 m2；
赣州市单产最低，为109.17 kg/666.7 m2。

近年来，江西油菜产业市场呈现出油菜籽价格持续低迷与菜油价格异常坚挺并存的现象。农户对外出售油菜籽的价格为5.60~10.00元/kg，而现榨菜油对外售价为19.00~34.00元/kg。2022年江西省菜油价格平均为24.94元/kg，赣州市菜油价格最高，为32.67元/kg；
景德镇市菜油价格最低，为21.33元/kg。油菜籽榨油后产生的副产品菜粕饼售价为2~3元/kg。由表2可知，若将油菜籽全部榨成菜油后出售，加上出售菜粕饼的收入，农户能多获得约50%的收益（图2）。出售菜油的收益高于出售油菜籽的收益，这一现象导致不少农户转变产品销售模式，自行将油菜籽送往压榨厂加工成菜油并就地销售以获取更高回报。

表2 2021—2022年油菜种植大户经营期间油菜籽平均成本收益明细

图2 2021—2022年油菜种植大户经营期间江西省 各地市油菜产业净利润情况

近年来，江西省各地市积极出台政策，对一些油菜种植大户给予地方政策性补贴，如南昌市安义县和进贤县的稻油轮作农户可获得150元/666.7 m2的补贴，湾里区对当地连片种植面积在3.3 hm2以上的油菜种植农户发放400元/666.7 m2的油菜种植补贴。赣州市各县区均出台了县级扶持政策，对油菜集中育苗、规模种植等给予不同程度的补助。景德镇市乐平市整合稻油轮作试点项目资金、油菜生产大县奖励资金对油菜生产示范点和“一带三边五线”上的油菜连片种植，给予300元/666.7 m2的资金补助。

据调查，受访户普遍反映种植油菜具有显著的肥田作用，粉碎后还田的油菜秸秆可作为优质的有机肥料，具有改善土壤结构的作用，由此可减少20%左右稻田施用肥料的成本。此外，成片盛开的油菜花极具观赏价值，部分油菜种植区域实现了农旅产业结合，如安义县、万安县、婺源县、瑞昌市、彭泽县开展油菜观光节，积极打造油菜观光旅游。部分农户因油菜花观赏旅游活动而获得了农家乐、民宿餐饮等间接收益。

系统动力学是一门分析研究信息反馈系统的学科，其解决问题的方法是一种定性定量结合、系统分析、综合与推理的方法。系统动力学建模基本步骤为：确定系统边界、建立因果关系图、建立系统存量流量图和系统动力学方程、模型检验与调试、仿真结果分析。系统动力学研究方法对于研究具有非线性、时变性、多重反馈等特性的问题有着明显的优势［4］，适用于农业领域研究。

基于表2调查数据，本文利用系统动力学模型分析了油菜产业各环节成本收益，评估了菜油价格、油菜单产、产油率、单位人工成本等变量对农户种植油菜成本收益的影响，为政府部门发展油菜产业提供相应的对策。

2.1 油菜产业系统动力学建模

2.1.1 确定系统边界 结合江西省油菜种植大户成本收益结构，本文选择与待解决问题相关的农户累计净收益、累计现金量、融资等变量划入系统边界内（表3）。

表3 模型系统边界

2.1.2 建立油菜成本收益的因果关系图 农户净收益由收益和成本决定，农户现金量由现金流入和现金流出决定。剔除降低肥料成本后的收益加上新增贷款构成了农户现金流入，剔除家庭用工折价后的成本加上偿还贷款构成了农户现金流出，每年的现金流入和现金流出决定了农户的累计现金量。这些成本收益的关系如图3所示，其中带有“+”号的箭线表示该变量的变化将引起另一变量的同向变化，带有“-”号的箭线表示该变量的变化将引起另一变量的反向变化。

图3 油菜产业成本收益的因果关系

2.1.3 系统动力学存量流量关系图与方程的构建 基于以上对油菜种植业成本收益因果关系的分析，本文选取了农户净收益、农户现金量、贷款这3个水平变量，收益、成本、现金流入等6个速率变量，销售收入、政府补贴、种子成本、土地成本、人工成本等24个辅助变量，菜油价格、产油率、油菜籽单位面积产量等21个常量，单位土地成本增加等4个外生变量，并绘制了各变量的存量流量图（图4）。

模型的主要方程如图4所示，其中INTEG是积分函数，DELAY1是一阶时间延迟函数，这两者为vensim PLE软件内置的通用函数。（1）农户净收益=INTEG(收益-成本)；
（2）农户现金量=INTEG(现金流入-现金流出)；
（3）贷款=INTEG(新增贷款-偿还贷款)；
（4）收益=直接收益+间接收益；
（5）直接收益=销售收入+政府补贴；
（6）间接收益=花期旅游业收入+降低肥料成本；
（7）政府补贴=种植面积×稻油轮种补贴+油菜种植补贴×种植面积；
（8）成本=种子成本+种植基础成本+机械作业成本+人工成本+保险费+利息费用；
（9）化肥费=(单位肥料成本+单位肥料增加费+单位肥料施用费)×种植面积；
（10）土地成本=单位土地流转金×种植面积+单位土地成本增加×种植面积；
（11）现金流入=收益+新增贷款-降低肥料成本；
（12）现金流出=成本-家庭用工折价+偿还借款+ 利息费用；
（13）偿还借款=DELAY1(融资金额,1)。

图4 油菜种植成本收益的系统动力学存量流量关系图

2.2 油菜产业成本效益模型的仿真分析

2.2.1 模型检验 用《全国农产品成本收益资料汇编》中江西省的数据进行历史数据检验。由表4可知，江西省油菜籽总成本仿真值与真实值的误差均在±10%之内，表明模型与现实情况较为吻合，通过了参数检验。

表4 模型成本变量仿真结果与真实数据对比

2.2.2 油菜产业成本收益模型仿真分析 本文运用vensim PLE软件对江西省油菜种植大户未来5年出售菜油的单位累计净收益和单位累计现金量进行仿真。从仿真结果可以看出，江西省油菜种植大户种植油菜并出售菜油可以获得较高的累计净收益和保持较高的现金量。出售菜油获得的收益远高于直接出售油菜籽获得的收益。由图5和图6可知，江西省平均累计净收益为1789.83元/666.7 m2，平均累计现金量为3395.51元/666.7 m2。其中宜春市的平均累计净收益和平均累计现金量最高，分别为3179.05和4691.68元/666.7 m2；
景德镇市的平均累计净收益最低，为1137.45元/666.7 m2；
抚州市的平均累计现金量最低，为2311.17元/666.7 m2。结果表明，若将油菜籽加工成菜油出售，各地区种植油菜在经济上是可行的。

图5 江西省各地市油菜大户平均累计净收益

图6 江西省各地市油菜大户平均累计现金量

农户现金量远高于农户净收益的主要原因是家庭用工折价占据了成本的很大一部分，如2021年江西省家庭用工折价就占据了成本的33%。家庭用工折价可看作农户的机会成本，随着城市劳动力工价的不断上涨，城市务工收入普遍高于农业生产收入［5］，农户比较收益低下会使得农民种植积极性不高。借鉴唐茂华等［6］计算农业比较收益的方法，可得各地油菜种植大户2022年种植油菜的比较收益（表5）。由表5可知，各地油菜种植比较收益有较大的差距，说明江西省油菜产业发展不平衡。

表5 2021—2022年油菜种植大户经营周期江西省各地油菜产业比较收益 %

对比各地区仿真结果可以看出，江西省油菜产业发展不平衡，不同地区农户种植油菜的净收益和现金净收益有较大的差异。虽然各地区的成本结构差异较大，但单位成本差距不大。然而在单位成本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各地的平均净收益却有很大的差距，各地的差距主要来源于油菜籽单产、产油率、政府补贴等直接影响收益的因素。

2.2.3 油菜产业成本收益敏感性分析 敏感性分析是研究一个变量的状态或输出变化对系统参数或周围条件变化敏感程度的方法［7］。由于油菜种植产业成本收益各要素间存在因果关系，改变某一参数能够引起其他变量输出结果的变化，从而反映出模型中哪些参数对系统有较大的影响。因此，本文在保持其他变量数值不变的基础上，通过调整菜油价格、油菜籽单产、产油率、肥料成本、人工成本、政府补贴的数值来对江西省油菜产业成本收益系统进行敏感性分析。

由图7和图8可得，油菜籽单位面积产量是影响平均累计净收益和平均累计现金量最为敏感的因素，油菜籽单位面积产量增加20%可使平均累计净收益增加至3193.4元/666.7 m2，增幅为78.42%；
使平均累计现金量增加至4799.08元/666.7 m2，增幅为41.34%。单位肥料成本是影响平均累计净收益最不敏感的因素，单位肥料成本减少20%可使平均累计净收益增加至1902.79元/666.7 m2，增幅为6.31%。单位人工成本是影响平均累计现金量最不敏感的因素，单位人工成本减少20%可使平均累计现金量增加至3502.46元，增幅为3.15%。另外，当政府补贴增加150元/666.7 m2时，平均累计净收益增加至2539.83元/666.7 m2，增幅为41.90%，平均累计现金量增加至4145.51元/666.7 m2，增幅为22.09%，可知油菜种植补贴对于农户的累计净收益和累计现金量均有明显的增长效果。

图7 江西省平均累计净收益敏感性分析

图8 江西省平均累计现金量敏感性分析

3.1 结论

本文基于江西省油菜种植大户成本收益系统动力学仿真视角，分析了江西省油菜产业发展现状。得出以下结论：第一，江西油菜产业发展不平衡，具体表现在各地油菜种植经济效益、比较收益存在较大差距。各地油菜种植成本相差不大，差距主要来源于直接影响收入的菜油价格、油菜籽单产、产油率、政府补贴等因素。第二，油菜籽价格、单产、产油率、政府补贴是较为敏感的影响因素，在技术层面提高单产、产油率以及降低获取补贴的门槛，是短期内提升油菜种植效益的有效途径。第三，油菜种植过程中人工成本占比较高，江西省油菜种植产业人工成本占总成本的44%。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和非农就业的发展导致油菜种植的比较收益下降，增加了油菜籽的机会成本，同时导致劳动力价格上涨、雇工难度加大。机械作为典型的“劳动节约型”生产要素，不仅可以提高生产效率，还能解决人工成本占比过高、劳动力资源不足的问题。

3.2 加快江西省油菜产业发展的对策

3.2.1 大力推广油菜高效种植技术，积极研发油菜新品种 一是提供技术指导。通过技术培训、专家特派、科技下乡等方式向农户传授先进油菜种植技术，从而达到有效提高单产的目的。二是发挥科研院校的科研创新能力，加强油菜育种及应用。利用江西省农作物种质资源库建设，对油菜种质资源开展精准的鉴定评价，筛选出具备高产、高油、抗倒伏、抗病虫等特征的优质种质资源，并有针对性地开发研究适合不同地区种植的油菜品种。

3.2.2 延长油菜产业链条，重视品牌创建 一是培育具有本地特色的菜油生产龙头企业，通过政策、技术平台等方面鼓励其加快研发菜油榨油工艺技术升级，提高油菜籽产油率，提升油菜产业收益，延长当地油菜产业链。二是着力打造菜油知名品牌，提高当地菜油产品的市场认知度，从而打开封闭的油菜市场，通过提高菜油价格实现经济效益。三是持续推进适度的油菜“农旅融合”。油菜观光是提高油菜种植收益的有效路径［8］，做到在保证油菜产品稳定供给的基础上发展油菜观光旅游，以实现“农旅融合”。

3.2.3 强化政策支持效应，促进油菜多功能开发利用 一是加大对油菜籽生产区的扶持力度。在油菜产业推广发展初期，可以考虑先降低油菜种植补贴的获取难度，以引导农户积极种植油菜，之后再慢慢提高补贴的获取门槛，以引导油菜种植成片化、规模化。二是调拨财政专项资金购买优质油菜种子向种植油菜的农户免费发放，以确保良种种植率。三是要充分利用好稻油轮作、粮油高产创建、化肥减量增效和重大病虫害防治等项目资金，加大对油菜产业发展投入的引导支持力度，继续加大对油菜种植户的现金和物化补贴力度，对油料加工企业进行低息和贴息支持，将全程机械化农机具纳入农机补贴范畴。

3.2.4 加强机械化设备研发，推进“两法”并举机械收获方式 加快推进适合江西丘陵山地油菜生产的农机研制，加快产前、产中、产后成套装备研发，实现各环节机械化均衡发展。因地制宜示范引导油菜种植大户在规模农田或收获期遭遇极端气候条件下采用分段收获方式，以减少损失率，提高菜油品质；
对于小规模农田则推广联合收获方式。

3.2.5 促进土地流转，推动规模经营 分散的小规模种植难以形成规模经济，引导农户规模化种植不仅有利于机械化的普及，还有利于提升农户生产效率和种植收益。一是积极引导冬闲田季节性流转，推进油菜标准化优质原料基地建设。二是扶持种油大户、家庭农场、专业合作社等新型经营主体开展规模种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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