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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宇宙辨析:虚拟世界的存在拓展与实践限制

2023-05-08 16:50:24

郭琳琳,陈丰

(华东理工大学,上海 200237)

近年来,随着国际互联网巨头纷纷宣布进军元宇宙产业,元宇宙概念成功破圈,成为各界讨论的焦点。作为人类未来社会生活的场域,元宇宙变革了现有的社会运行状态和资源配置方式,意在建构开放共享的数字空间作为现实世界的补充,实现数字社会化运行,丰富人的表达和体验。元宇宙是信息化和虚拟化的必然趋势,是当下虚拟世界的再升级。最早的虚拟世界来源于文学作品,此后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虚拟世界的外显进程不断强化,形成了当前以电子游戏为代表的虚拟世界,而虚拟世界的最终形态就是当前人们想象中的元宇宙。因此,虚拟世界的发展进程亦是元宇宙的发展进程。虚拟世界与元宇宙既是一种文化现象,也是一种资本产物,还是人类社会走出“洞穴隐喻”[1](pp.272-274)的知识积累。在资本力量角逐的当下,作为社会科学研究者,更应深思元宇宙与人和社会的关系,尤其要探明元宇宙技术发展的伦理前提。

在对元宇宙社会意义的讨论中,现有研究主要从三种解释视角展开。一种是消费主义视角。这类研究者认为元宇宙会带来全新的消费体验和媒介文化,进而引发消费革命。周逵认为元宇宙的虚拟数字空间复刻了现实世界的消费主义特征,成为赛博资本主义自我增值的空间投射[2]。周志强进一步提出在虚拟世界里,符号成为建造房子的材料,想象成为打拼人生的驱动力,“享乐沉溺”被赋予新的意义[3]。也有学者抱有忧患意识,认为网络消费主义片面夸大网络的消费功效,极力追求感官刺激和符号消费,提出应继续关注元宇宙时代会不会有成瘾问题[4]。其次是资本视角。元宇宙看似是一个欲望无羁的自由市场,但其背后离不开资本的操纵[5]。一方面,元宇宙是平台权力的一种延伸,平台企业不仅想占据元宇宙的领导权,还想拥有对元宇宙的定义权[6]。另一方面,资本疯狂涌入不可避免地催生行业泡沫,学者开始思考元宇宙是否为资本炒作的伪概念[7]。最后是社会心理视角。从积极角度来看,元宇宙调解了空间体验与世界共同认知[8],支撑美好生活需要,促进劳动时间自由,实现生命意义最大化[9]。从消极层面来看,元宇宙作为新兴事物也可能出现人们如狼般争抢豪夺的可怕自然状态[10](p.128),用户若不加限制地在元宇宙中随意行动,会将正负面影响投射至现实社会,潜移默化地改变用户多年建立的道德认知标准[11],导致“社会失范”问题频生。此外,还有学者认为元宇宙在一定程度上映射了当下出现的“内卷”“躺平”“丧文化”等群体性心理,既是人类文明的一次终极内卷,也是解决人类世界内卷的终极“躺平”方案[12]。

上述研究为全面认识元宇宙提供了不同的理论视野,但未从存在这一本源探讨元宇宙的到来给予人们怎样的拓展和限制。元宇宙作为逃离现实生活和工作的庇护所,其火爆的背后是社会心态的反映,既有资本的狂欢,也有普通人的憧憬,更有关于“存在”的心理困惑。随着科技的跨越式发展,虚拟与现实之间的边界渐显模糊[13],因而现实与虚拟空间相交织,肉体与虚拟身份相融合,“存在”愈发真假难辨。哲学界提供了诸多关于存在的启迪,从柏拉图的“洞穴之喻”,到亚里士多德的“感觉的真实”[14](p.144),再到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此在”[15](p.21),都为存在主义提供了重要的理论依据。理想状态下,技术与资本助推一个人人自主创造、实现价值的新世界形成,但元宇宙究竟会变成人类的极乐园还是一场镜花水月仍不得而知。本文将延续社会心理学视角,从存在主义哲学出发,进一步探讨元宇宙的社会意义。

存在主义的核心议题在于“自在存在”与“自为存在”,“自在存在”是一种“是其所是”的“纯粹的存在”,而“自为存在”则是一种“是其所不是,又不是其所是”的“意识到存在”[16](p.581)。作为“自为存在”的一种表现形式,虚拟存在是指在计算机与数字技术支撑下,虚拟现实、增强现实、混合现实和拓展现实所带来的效应上而非事实上的临场感存在。而元宇宙则是现实世界符号化的终极产物,是未来虚拟世界的存在形态,可以实现虚拟旅游、虚拟会议、虚拟交往、虚拟商业、虚拟游戏等各种虚拟活动的整合。这将使人的生存状态由现实社会主导模式逐步向虚拟世界过渡,并在二者中显现出交融与冲突,呈现出现实世界符号化与虚拟世界真实化的特征,从而进一步拓展人类的感知,带来新的可能世界。

(一)现实世界的符号化

现实世界的符号化是指现实世界在数字技术和媒介的作用下被强行数字化和符号化,现实世界逐步转变为一个表面上瑰丽多彩而实际上空洞冰冷的符号世界。在这一过程中,数字基础上的符号弱化了物质性,符号与意义的关系取代了传统意义上符号与物质的关系,现实世界的实际效用弱化而象征效用凸显。更进一步说,随着数字技术扩张,人的生存价值基础和现实世界中的感性内容将逐渐被消解,现实世界的真正意义被摧毁,“世界被简化为可控制、透视与摆置的图像,人和世界万物进入到非本真的状态”[17]。

诚然,现实世界的符号化的确会给人们的生活带来便捷性和多样性,是社会发展的大势所趋。但我们仍须保持头脑清醒,应当认识到现实世界的符号化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同样造成了诸多困惑。一方面,人们越来越关注现实世界中的等级符号、个性符号和时尚符号,极力追求可以显示自身地位、个性和品位的物品,因此,人们的日常消费由注重商品的使用价值转变为追求商品背后的符号意义。经由资本煽动与媒介传播,商品成为竞品,人们为了获得游戏皮肤、虚拟头像、NFT作品等符号化商品而竞相追逐,社会攀比心理滋生。另一方面,人与人之间面对面的直接交往减少,以虚拟符号为核心的间接交往增多,从而出现了“点赞之交”“直播互动”“弹幕评论”等社会交往新形态。但这种社会交往缺少了人的物质性存在,难以产生深厚的人际情感,情感会因此而变得淡漠与疏离。此外,随着现实世界的符号化,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越来越注重运用语音、文字、图像、视频等一系列符号塑造理想的虚拟自我,但现实自我与理想形象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冲击感也愈发强烈,从而导致自我认知和体验的困顿。

(二)虚拟世界的真实化

与现实世界符号化相反,伴随着信息技术发展而诞生的虚拟世界却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不断真实化。这种真实化主要体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我们不仅可以将现实的物理空间通过感官模拟直接呈现在虚拟空间中,还能将人们的精神空间、社会空间同时整合进虚拟世界,形成更直抵人心的完美世界抑或真实世界。元宇宙既包含对现实世界的数字化映射,又包含虚拟世界中的自主创造物。因此,现实社会是虚拟世界的依托,虚拟世界是现实世界的反映,虚拟世界囊括现实社会所具有的特点。

首先,虚拟世界的真实化体现在虚拟世界中的用户数量足够多。互联网作为元宇宙的初级形态,截止到2022年6月30日,其全球用户数量达到54.73亿人,占全球总人口比重达69%[18]。随着媒介技术的发展及其应用范围的扩大,元宇宙将介入人类的所有生活领域,力求囊括所有人类,而这种大规模的用户数量是构成虚拟世界真实化的基础。其次,用户可以通过符号化的互动,形成特定的数字身份。在虚拟世界中,用户可以自定义个性化的数字形象,创造真实的社交资产和可视化的社交空间,同时能够获取诸如护照或驾照类型的数字凭证。永久性的数字身份作为用户在虚拟世界中的表征,可以用来解锁对各种服务的访问,帮助用户进行沉浸式的交互活动,从而获得与真实世界相似的感受。最后,用户在虚拟世界中联结而成的趣缘群体越来越有组织化,形成某种亚文化,进而形成相应的社会系统。虚拟世界没有现实世界中的空间限制和身份压制,成为人们寻求认同感和归属感的理想空间,于是越来越多的网络趣缘群体得以形成。目前,已有大量群体聚集在微博超话、豆瓣小组、百度贴吧等不同场域,并在现实世界中衍生出了电子竞技运营师、电子竞技员、3D捏脸师等新职业。因此,虚拟世界并非是虚假的,万物以数字化技术可以达到乱真的逼真性,从而使人们产生真实的现实体验。

(三)虚拟世界的存在拓展

现实世界的符号化、虚拟化冲击着人们的现实感受,影响着人们的幸福感、获得感。特别是对于青年群体而言,其成长过程伴随着经济、社会、科技等各个方面的迅猛发展,这既给青年带来了丰厚的红利,也给他们带来了激烈的社会竞争和巨大的社会压力,产生了“房奴”“996”“内卷”等一系列社会现象。青年在扮演多重角色和面临多重压力的同时,却在现实生活中难以找到相应的情感宣泄渠道,现实世界中的诸多限制带来的生存压力又在裹挟着人们不断前进。所以,复杂、“虚伪”且难以容错的现实世界让每个人都必须学会如何去扮演自己的角色,一旦无法“入戏”,就只能将自己蜷缩起来,甚至躺平。看似琳琅满目、五彩缤纷的世界并没有带来自我体验的升华,反而带来存在的空虚感,而虚拟世界的发展似乎为当代青年打开了另一扇窗。在戴维·哈维看来,“时间和空间的客观性在各种情况下都是由社会再生产的物质实践所赋予的”[19](p.204),也就是说现实世界的时空更多是以不同方式被建构出来的。如果将这一认识拓展到当下,那么元宇宙作为一种特殊的时空存在不仅不是虚拟的,相反是真实的社会建构,这大大拓展了人们存在的方式。

虚拟世界作为一个可能世界,既来源于现实世界又超脱于现实世界。元宇宙作为虚拟世界的最终形态,其用户相当于造物主,可以按照自身想法生产内容和编辑世界,实现感官的极致体验和身份的自由切换。因此,元宇宙带来了三个方面的拓展。一是生存时空的延伸。元宇宙消弭了现实世界的时间和空间距离,能够实现时空的自由切换,给人一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在时间上,元宇宙“打破了现实世界的生物时间,构建了无生命的时间概念”[20],人们能够从中获得从原始社会到现代社会不同时间状态下的生存体验。在空间上,元宇宙可以通过数字化分身实现空间不在场的情况下人的在场,使人们摆脱有限的生存空间,进入到元宇宙演唱会、元宇宙旅游、元宇宙会议等更多的虚拟空间。二是感官体验的丰富。现实世界中各种感官体验是复杂交织的,仅有听觉和视觉体验的移动互动网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而元宇宙可以通过媒介的提升,实现在虚拟空间中眼、耳、鼻、舌、身、意六识互通,甚至可以使用户在观看感官直播的同时获得与直播者同样的感官体验。三是思想实践的创新。元宇宙概念的提出意味着人类的思想实践由单一的探索宇宙转变为探索宇宙与创建宇宙并行,展现出既要追逐星辰大海又要探索虚拟现实的信心。基础设施的打造只是创建元宇宙的部分元素,现实世界中的法律、政策、习俗等文化也会逐步移植到元宇宙中,数字空间将成为重要的实践领域。

毋庸置疑,虚拟世界的确有着生存时空切换的自由度、更为丰富的感官体验以及思想实践上的创新性,拓展了人们存在的可能,但这种非现实存在到底是人类的“解放”,还是另一层虚拟的“枷锁”,仍然是理论界争论的话题。笔者认为,在讨论元宇宙的技术伦理问题时,我们必须先来探讨虚拟世界可能的冲突与限制。

(一)虚拟世界的倒置冲突

对于成长于信息技术大爆发时期的Z世代,次元文化已经根深蒂固,在其成长和经验建构过程中与虚拟世界无缝对接,普遍产生吉登斯所谓的“现实倒置”的感触,即认为“所碰到的真实客体和事件,似乎比其媒体的表征还缺乏具体的存在”[21](p.29)。随着虚拟世界拟真度提高,虚拟世界会逐步凌驾于现实世界,引发“宅文化”和“社交恐惧症”等社会交往问题。元宇宙试图勾勒人类未来数字化生存的图景,为人类打开新的可能世界,使虚拟世界的主导力量由Z世代延展到M世代即元宇宙一代。作为虚拟世界的终极形态,元宇宙在人类存在状态中所占比重逐步增多,影响了人类对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感知,加剧了倒置感。

1.数字主体与生命实体之间的身份冲突

虚拟世界虽然拓宽了人类存在的形式,但也引发了关于身份主体的困惑。生命实体是现实世界中的唯一主体,既是个体存在的表征,也是责任与义务的承担者。随着媒介关系的变化,人们须在生命实体之外打造一个数字主体以实现从现实世界到虚拟世界的转换。作为元宇宙用户的独特标志,数字主体是运用算法构建起来的工具符号,不仅具有唯一性,而且可以自定义。毋庸置疑,数字主体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现实世界中因物理限制或人情世故等主客观因素而产生的抱憾。但当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发生倒置时,人们会将数字主体和生命实体都视为自身的存在形态,而数字主体与生命实体之间却具有一定的冲突性。一方面,数字主体可以具有永久性,而生命实体只能在一段时间内存在。这就引发了人们对现实人身和数字替身双重身份的困惑,人们发出究竟现实和虚拟中的哪个身份才符合“本我”“自我”和“超我”[22](pp.230-231)以及当生命主体消失时数字主体应该由谁做主的疑问,继而产生自我认同危机。另一方面,数字主体与现实主体之间的冲突会削弱人们对于虚拟世界中不良行为的负罪感,人们会在虚拟世界中采取报复性行为,并将其视为一种自我补偿机制。

2.虚拟组织与现实组织之间的结构冲突

现实组织大多以科层制作为组织结构的原则,强调“命令-服从”关系、专业化、非人格化、遵章守制以及技术理性等特征[23](pp.74-80),属于正式的、理性的组织。而虚拟组织大多是自发成立、自我运行以及自主发展的组织,与现实组织明显的等级结构相比,呈现去组织化的特征。随着虚拟组织规模日益壮大,去组织化的虚拟组织会对现实组织产生一定的冲击性。一方面,现实组织的形态为“人—人”的关系,而虚拟组织则是“人—数字设备—人”的关系。虚拟组织成员之间的匿名性和间接性致使在交往过程中存在一定程度的欺骗性,这种影响会进一步反映到现实生活中,威胁现实组织成员的日常生活。另一方面,与现实组织相比,虚拟组织的成熟度较低,能够突破现实组织中诸多伦理限制,因而组织成员在行为上表现出一定的随意性。这种随意性不仅影响现实组织中的秩序,也导致人们对虚拟组织的认同度提高而对现实组织的认同度降低。

3.圈群文化与主流文化之间的价值冲突

圈群文化是随着虚拟组织而衍生出的一种亚文化,“展现了个体化趋势不断加剧的青年个体如何借助互联网工具重建集体生活的努力”[24]。它既可以丰富主流文化的形式和内涵,又由于其独立性、多变性、动态性的属性使得文化风格中的边缘性、封闭性和抵抗性特征进一步被放大[25],与主流文化产生一定的冲突性。当前,人们依靠抖音、微博、B站等社交媒体平台形成了饭圈、漫圈、游戏圈等圈群。圈群文化呈现出随意性、暂时性和个性化的特点,表现为严肃问题随意化、政治问题娱乐化以及宏大叙事碎片化,这为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带来了衍生空间。同时,圈群文化拥有更丰富的感官体验与更轻松的话语方式,使得人们的心理急剧变化,显现出叛逆性增强而意志力和认知力减弱的特征。然而,人一旦从虚拟世界回归到现实世界中,虚拟世界中的“重塑世界”“唯我独尊”等观念被击碎,人们不得不重新面对工作压力、学业负担或生活窘境。因此,圈群文化在某些方面与主流文化相违背,使人们存在的虚无感加重,倒置世界中的人们将沦为无根之木、无本之源。

(二)虚拟世界的存在限制

虚拟世界产生倒置冲突的根源是虚拟存在的限制。尽管我们认为现实世界和虚拟世界都是社会建构的产物,它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但虚拟世界的特征仍然使其面临种种限制,这些限制是产生倒置冲突的根源。现代社会是以技术为底座的,元宇宙的出现首先是地地道道的技术创新集成、综合的结果[26]。技术的发展与风险相伴而生,元宇宙放大了风险社会的一切特征。这将形成一个诡异的存在论关系:元宇宙是由真实世界所创造的,却又对真实世界构成了统治性的反身关系[27]。现实世界中的物理规制、稀缺资源、大他者等诸多限制在元宇宙中仍不可避免。

1.时间的物理规制

虚拟世界会削弱时间感,使时间变得“即时性”和“无时间性”[28](p.561),因此虚拟世界中的人们更加注重当下的体验。但时间作为不变的存在论内核,其稀缺性和唯一性决定了人不可以无限度地利用时间资源。作为生活的存在论指标之一,“心的流量”是人在现实社会和虚拟世界之间的投入分配。一天24小时是恒定不变的,而“心的流量”却会改变。人在一个空间中的时间增多,在另一个空间中的时间就会随之减少,现实社会与虚拟世界由此产生注意力竞争,身体的虚拟在场和现实在场成为重要的竞争资源。沉浸式体验的优势使人们更愿意将大量注意力倾注于线上生活,当然,虚拟在场并不能满足人的基本生理需求,人们不得不返回现实世界。然而,这种重返现实世界只是暂时的,在满足基本生理需求后,用户就会再次戴上设备沉浸在虚拟体验中。时间的限制还表现在时间失去了厚度和深度,变得虚无缥缈。人们更注重当下的体验,不依靠历史,不向往未来,失去了意义世界构建的平衡。

2.资本的异化控制

在资本炒作的热潮中,元宇宙实现了资本与工具理性的结盟,达到了对人性的极度满足。但从本质上讲,元宇宙是平台权力的一种延伸,离开了装备和平台,虚拟世界内的一切事项都不能运行。构建元宇宙的主体包括占据大多数人在线生活的科技巨头、处于发展期的虚拟世界游戏公司以及“Web 3”理念的支持者。当下,前两者占据支配地位,决定着元宇宙的发展形态,成为元宇宙建设的强大助推力量,但这种控制也会发展为一种异己力量。一方面,由于生产资料只掌握在资本手中,普通用户受制于算法、信息等壁垒,是元宇宙中的无产阶级,在“躺平哲学”中进行自我麻痹,成为被资本宰割的“韭菜”。另一方面,虚拟世界中游玩与劳动之间的边界模糊,掩盖了资本的剥削性,进而导致资本垄断。资本垄断不仅会减缓虚拟世界创新发展的速度,还会吞噬临近市场领域,威胁经济秩序。由此可以看出,元宇宙内基础设施的缔造者是清醒的,而用户却难分虚实,形成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不对等局面。在这种局面中,资本会进一步剥夺用户的权利,提升缔造者的地位,甚至将会暴露出成为未来社会规则制定者的野心,这给数字治理带来了严峻挑战。

3.现实的双向束缚

虚拟世界是来源于现实世界又超脱于现实世界的跨物理空间,旨在成为一个生活的极乐园以实现对现实世界的补偿,但其仍然摆脱不了现实的束缚。一方面,在现实世界中,人存在无法摆脱的角色和身份,注定要面对一些束缚、挫折和困扰。例如,一个落魄的无业游民可能在虚拟世界中是腰缠万贯的富豪,但当回归到现实世界中仍摆脱不了失落的人生窘境。因此,无论虚拟世界多么美好,人们充其量只能将其视为一个暂时的避难所,仍无法摆脱现实世界的遭遇。现实世界中的亲子、伴侣、上下级等各种关系依然存在,这些关系所引致的赡养危机、家庭暴力、失业下岗等风险仍可能发生,人们无法完全达到意识归于虚拟世界而身体留在现实世界的境况。另一方面,当虚拟世界的拟真度不断提高,虚拟世界就会显得愈发真实,现实中的困境和烦恼就会进入虚拟世界。虚拟世界只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建构形式,其中的行为主体与现实世界中的行为主体相一致,只要行为主体不改变,虚拟世界所面临的基本问题就不会改变。人们依然会对虚拟世界中的利益、权利等稀缺性资源进行争夺,现实世界中人们所感受到的阶层压制、资源限制、分配不公等问题也同样会传递到虚拟世界中。

当前,人工智能(AI)技术尚未全面落地,元宇宙概念却已迅速出圈。美国、日本、韩国等国家都在为元宇宙加码布局,我国一些省市也将元宇宙建设写入“十四五”规划,因此,元宇宙发展是大势所趋。现今元宇宙的发展趋向还未明晰,但元宇宙必然不等同于网络游戏已成为各界共识。从元宇宙长远发展看,当前存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一种持有元宇宙将成为人类未来极乐园的积极态度,另一种持有元宇宙将通往未来奴役之路的审慎观念。这两种观点不断交锋,孰上孰下难以明断。但必须认识到,元宇宙固然带来了一些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美好体验,但“人类正生活在文明的火山上,风险社会是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的特定产物”[29](pp.13-16),因而我们必须警惕科技进步带来的一系列风险与挑战。

在元宇宙发展过程中,数字民粹主义、数字乌托邦主义、数字历史虚无主义等极端思想将不断侵袭,资本操纵、沉迷风险、隐私风险等一系列风险将接续出现。具体到社会层面,元宇宙可能会影响婚恋观、生育观、家庭观等价值观念,甚至加剧社交焦虑、社交恐惧、社交疏离等心理问题。而且元宇宙要想取得突破性进展,还须克服技术、内容和制度等方面的挑战。从技术角度看,当前VR、AR、区块链、5G技术、人工智能等技术发展与元宇宙理念相去甚远,脑机接口技术在短时间内难以取得突破和产品化,各项技术的整合还存在一定的难度。在内容上,元宇宙产业还处于初级形态,其内容的丰富度、在场感和交互性尚未满足人们的要求,然而一旦内容满足具身交互和沉浸体验,其引致的成瘾性问题也值得忧虑。就制度层面而言,目前各国既欠缺关于元宇宙的行业标准、法律规范等正式制度,也缺少道德规范、风俗文化等非正式制度,因而对数字主体缺乏有效的约束力。要想打造理想概念中的元宇宙必须逐一应对这些难题,这样方能在通往高度自由、高度开放、高度包容的“类乌托邦”世界的路途上行稳致远。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风险与挑战的核心之处在于对身份主体的存在认知。身份的真正主体应是承担义务与责任的现实主体,而数字主体只是现实主体的网络表征,是虚拟世界中的伪主体,“无法改变生命实体始终是现实世界的主体这一经验事实”[30]。认清现实主体与数字主体的本质,才能避免人们产生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颠倒的眩晕感和虚无感,才能从数字主体的浅层认知中解脱出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我认同。这不仅需要提升个体层面的认知,也要从技术和社会层面入手。

首先,厘清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之间的边界。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边界会因数字设备提升而不断消融,我们无法阻止这一趋势,但可以规定虚拟世界的使用范畴与界限。虚拟世界永远是现实世界的补充,现实世界中拥有虚拟世界所不可触及的禁区。对于个体而言,在实践操作上应充分发挥虚拟世界对现实世界的补偿作用,规避冲突性,做到有选择性的解放,同时在心理层面认识到虚拟世界中的感知和体验是二进制编码所形成的而非真实存在。因而,不能让虚拟资产替代实体资产,不能让虚拟世界中的社交关系替代现实世界中的社交关系,也不能让虚拟生活替代现实生活。否则,从个体角度将引发网络成瘾、身份认同危机、人格解体等风险,从宏观层面将导致金融危机、文化冲突、政治动荡等诸多危机。

其次,增加对人与技术关系的反身性讨论。人与技术的关系可以分为三种类型:一是技术作为中性的存在,能够促进人类的实践和体验;
二是人与技术之间存在对立关系,而非某种连续性;
三是技术与人类相互塑造,技术是人性的一个元素[31]。人与技术之间具有相互决定性逐渐被越来越多的学者所认同,人是技术的创造者和受益者,但同时又受制于技术,因此,人决定了技术的发展形态,技术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人的社会形态。当前,在关于人与技术关系的讨论中,工具理性主义占据主导地位,而价值理性主义逐渐没落,致使技术主体性对人类主体性发起了挑战。所以,应增加对技术应用的理性反思,明确人的主体性地位,抵制技术将人的生活异化和全面入侵,避免人被媒介所奴役。

最后,重塑现实主体与虚拟社区的相处方式。由于虚拟世界的多彩性和数字主体的可创造性,现实世界在与虚拟世界进行注意力竞争时往往处于弱势地位,人们对现实主体的关注度也会降低。一方面,在明确现实主体作为身份的唯一真实主体之后,应强化数字主体的中介性,突出现实主体在虚拟社区中的义务和责任,加强对虚拟社区中行为的治理。另一方面,要建立去中心化机制,摆脱资本的控制。资本作为虚拟社区背后的塑造者和操纵者,倾向于利用算法提升现实主体与虚拟社区的交往黏性。因而如果能够达到去中心化结果,同时在去中心化框架中构建起虚拟社区的伦理共识,实现每个人在虚拟社区中的良性自主创造,就能充分发挥现实主体的能动性,摆脱虚拟世界的致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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